夏佐（2/2）

阿诺德像是被蛇咬了一样惊起，大声说：“不行！我、我必须见人类指挥官，人造人、无权过问。”

夏佐心下了然，眼底闪过寒光。他说：“白先生现在在接受采访，你还是要在会议室稍等一下，我去通知他。”

倘若历史有记录的话，后人一定会为这个年轻人的单纯感到气恼。他见这个大堂人来人往，会议室是透明隔音的，又被夏佐的形象标签所蒙蔽，以为自己在那里等一会儿就能等到领导。于是他点点头，朝玻璃房乖乖走去。

不过，历史从来没有假设。实际上，没有人看到他朝会议室走去了。

因为大堂里本没有人。

——

安格斯接到命令来到会议室门口时，年轻人正倒在一片血泊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颈后本该镶着的芯片已被生生扯下，血肉模糊。

安格斯吹了一声口哨，对着那双手都是血的上司以平常就带有嘲讽的口吻道：“我记得某人说过不能对人类下手哦，现在这场面有点难看啊。”

夏佐没有理他，只是无声地把玩着从阿诺德脖子上连血带肉拔下的芯片，读取里面的信息。这个有着地球图案形状的芯片装载着其主人一生的记忆，但夏佐并不关心他活得怎么样，他的眼底高速闪过无数条数据，最后停在了今早凌晨两点四十三分时的回忆影片上。

“他冲进来干嘛了？”安格斯问，一边从不知道哪里拿出了黑色的密封袋，袋上印着“危险物质”字样，并把尸体熟练地装了进去。

夏佐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记忆影片投放在会议室的玻璃上，玻璃中是一个窄小的房间，房间四面都由一个光滑的屏幕组成，上面正加载着什么。

当进度条达到一百后，一个“破解成功”的提示跳了出来。

“搞定了！”阿诺德身旁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激动地叫道。“让我看看政府和月球在这些家伙脑里藏了什么秘密。”

阿诺德挠头道：“呃……软件一次只能破解一个人造人的，我们才搞定一个呢。”

“什么？！这都什么代码这么难搞。”男人很快又说，“不管了，先看看这家伙吧……他是谁啊？舰长吗？”

“是那个大副，亚历克斯。”

“哼，月球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点开一看，发现加密文件夹下还有许多文件夹，有分属于不同势力下达给这个人造人的秘密指令，有在执行任务时搜集到的机密数据。但最显眼的不是它们，因为备注里都显示了“已上传”，最突出且未上传的，是一个命名为“我”的文件夹。

“我”底下也有许多下级文件夹，但有许多视频未经分类散布在这个“我”里。无需多看，文件的后缀已标明它们是记忆影片。

要知道，人造人的所有记忆影片都是强制性必须上传给异化防范中心的。当人造人有了值得珍惜或是不可告人的记忆，就标志着它们有了自我的意识想法，被定性为异化人造人，一律将被回收报废。

男人骂了一句脏话，立刻向上级发去异常报告。

“我们该怎么办？”

“让他们停止行动，我已经在请示了。”

“那还要破解其他人造人的吗？”

“有一个异化的还不够？而且那破软件太费时间了。”男人沉吟了一会儿，猛地抓住阿诺德的手，拖着他大步离开房间。

“等、等等！你要带我去哪？！”

“那些老头肯定要唧唧歪歪半天才下得了命令。我们去发射中心！找里面的领导！”

接下来的片段恐怕是阿诺德一生中最刺激的时刻，他们如何飙车前往发射基地、在大门遭阻拦时男人是如何挺身而出、冲入大堂后遭守卫包围是如何的恐惧等等就不必细说了。实际上最后这几个小时的记忆是模糊且断续的，只有最后夏佐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化成五把匕首并眨眼间就刺入他腹部的刹那，清晰得能看到对方眼瞳倒映着的自己的嘴角正流出鲜血。

安格斯笑着摇摇头：“唉，可惜了，可惜了。”

夏佐用一旁的纸巾擦了一下手上的血，一边淡淡道：“把剩下的那个男的也处理掉吧。还有电脑上的数据，带回给我。”

安格斯忽然明白为什么熟悉的上司一连几天都不在状态了，他露出了一个滑稽的表情道：“不是吧，那个废物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常年奔走于战场和从事善后肮脏活的他明显感觉到了从夏佐身上散发的浓烈杀意，他立刻闭上嘴，既心虚，又心寒。他很快换了个下属回应的口吻说：“好的，我这就去处理。”

他把装有尸体的密封袋扛在肩上，默默地转身离开。打开门时，外面壁式荧屏直播的声音传了进来。

“……这里是高塔C056万里发射中心现场。在宇宙飞船升空前，我将为你介绍‘潘多拉’计划的主要内容及‘维特鲁威’飞船的机组成员……”

安格斯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一看，夏佐果然那里读取着阿诺德的记忆。他没猜错的话，上司还在重播刚才的影片。

“喂，你该过去了。”

“嗯，我知道。”

安格斯离开后，夏佐又慢速看了一遍。当他从“我”下发现到一个叫“夏佐”的文件夹时，不禁叹了一口气，像人一样苦涩地伸出两指捏住紧皱的眉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