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2/2）
可江轻聿偏偏就是看不清镜子里是什么，是的，即使重来一遍，他站到了镜子的正面，他也依旧看不到镜子里的东西。
江轻聿不知道的是，他很快就会亲身经历镜子里预见的一部分未来了。他现在只是心底有些恼怒，觉得这记忆回溯莫不是在耍他玩，他甚至开始考虑起了如何提前摆脱这莫名其妙的地方，重回现世了。
但他只是刚想了个开头，脚下忽的地动山摇起来，周身跟着传来幻境崩裂的声音。
只是想了想就能出去？江轻聿诧异的抬头，才发觉崩裂的不是他的记忆回溯，而是凤淮在圣树里的试炼幻境。
而从凤淮略微惊讶的表情来看，他显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江轻聿微微蹙眉，目光落到凤淮手中的溯世镜上，器灵曾经说过溯世镜是神器，神器出世有这番异动，或许也算说得过去。
但它带来的显然不止是这些，幻境很快崩裂，凤淮与溯世镜同时现于人前，迎接他的却并不是旁人热烈的夸赞和祝贺，而是一面面惊惧的表情，以及圣殿长老阁内的众长老声嘶力竭的沙哑嘶吼，“把他拿下。”
凤淮会束手就擒吗？他当然不会，若凤淮真的束手就擒，江轻聿可能倒要怀疑一番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他了。
况且凤淮毕竟身为凤君，地位尊崇，又因为孔辞的存在经常来圣殿串门，与一众护卫也算是混了个脸熟，一时间倒也没有几个人敢上来拿他。
但等到圣殿隐世不出闭关多年的上任大长老出现时，这种隐隐平衡了的场面便瞬间成了压倒性的。没有人会不敢相信上任大长老的批语，传言中的上任妖帝也是对其敬重有加，更何况凤淮只是小小的凤君，他连继任者都不是。
凤淮挥手打退一众护卫，足尖轻点跃至一处高楼。他手上收了力道，那些人只是被他打的在地上哀嚎，当然很多是假装哀嚎，不想跟他出手罢了。
他看着大长老，把玩着手上缩小了的溯世镜，神情似笑非笑，“大长老是不是该给本殿一个解释？”
凤淮很少自称本殿，他一向不怎么在意这些地位不地位的，跟人打交道向来称我，也很少让旁人唤他殿下。与青栀不同，青栀已经定了是未来的妖帝，她便必须注重自己的身份，凤淮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索性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一些。
从溯世镜可以被他任意变幻握在手心便能明白，他已经将溯世镜认主，大长老睁着自己略微浑浊的双目看了他一会儿，叹息一声，“殿下不该把它带出来。”
“它既然选择了我，我为什么不能把它带出来。”凤淮反问一句，将手中的镜子随手抛起又从容接住，“不过一面普通的镜子罢了。”
“如此看来，殿下也已经明白，殿下便是那命定之人了。”
大长老沉默片刻，闭了闭眼，终于出声，“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请殿下牺牲自我留在圣殿。否则为了妖族，老夫也只好对殿下出手了。”
此话一出，圣殿俱是一片哗然，不少人惊疑不定的抬眼看向凤淮的方向，就连躺着假嚎的那些护卫也有不少爬了起来，面色难看的望着他。
牺牲自我留在圣殿，这话说的简单，却是能将凤淮的整个人生存在都抹去的，甚至是连他破碎虚空离开都不许。凤淮目光微凝，手上的动作跟着顿住，但他还未开口，便有一人先出声道:“大长老，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江轻聿循着声音出现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那人是孔辞，对方在圣殿里的地位显然不低，随着他发声询问，不少年轻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这倒是让江轻聿有些意外了，他本以为像凤淮这样嚣张肆意的个性会树敌很多，倒没想到出了事会有这么多人帮他说话。
其实会出现这个景象原因倒是也不复杂，妖族以强者为尊，凤淮又从小将这群人打趴到大，这些人虽然不忿他嚣张，却也是真的佩服他的修为。否则单凭一个凤君的名号，也没有这么多人方才会选择假装受伤逃避对他出手。
孔辞站在大长老和凤淮之间，显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又再次出声问了一遍，语气不急不缓，却寸步不让，“殿下身份非同小可，还请大长老说明原因，否则稍后帝姬赶来，我会很难办。”
这一番话可谓说的高明，一方面点明了凤淮的身份，另一方面又搬出了即将继任帝位的青栀。在场众人无人不知他和青栀之间的婚约，凤淮既然是他未来的妻弟，他这一番出头自然也就出的有理可循。
不过只凭这一番话显然是无法打消大长老的决心的，在孔辞看来，对方选择以雷霆之势迅速出手，未必打的就不是个快速解决问题的念头。这样一来，就算青栀赶来也木已成舟回天乏术。
青栀再如何强硬也不过是个帝姬，过去妖帝都要对这位大长老敬重有加，青栀又如何能将人从他的手上要走。
事实上孔辞也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孔辞认为，只要拖到青栀赶来，一切就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双方博弈只在一念之间，孔辞怎么想的在场的人都能够看的出来，大长老只是叹息一声，“就算是帝姬殿下过来，听明白老夫的原因之后，想来也会赞同老夫的做法。”
“既然你们一定要老夫给个理由，那便等帝姬殿下来了，我们再一道评说吧。”
大长老抬眼看了看凤淮的方向，“想来凤君殿下也想弄个清楚，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吧。”
这老头嘴上功夫倒也不弱，江轻聿若有所思的想着，按照他对自己的了解，凤淮一定会选择留下。而事情也照他预想的那样。
凤淮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施施然跃了下来，率先走进正殿坐下，“既然大长老如此要求，本殿从命便是。”
随着他进入，渐渐也有人跟了进来。无关人等都被遣散，只留长老阁内的数位长老以及大长老，孔辞是被破例留下来的，本来按照他在圣殿里的身份是无法留在这里，可谁让他还有一层身份是未来妖帝的元君呢。
圣殿派出去找青栀的人离开不久，青栀便匆匆赶来了。这倒不是说圣殿和妖族皇宫的距离有多近，而是这边刚一出事，孔辞便令人去向青栀汇报。是以圣殿的人在半路上便跟已经出发了的青栀撞见，又一道折返回来。
青栀是一个人出现的，身边的侍从因着赶不上她的速度而被抛在了后面。她发丝微乱，气态却很稳，一袭青色华服雍容华贵，面上微微笑着，不疾不徐的走到近前。
众人纷纷行礼，齐声道:“参加殿下。”
青栀没有看一旁的凤淮，而是先把老态龙钟的大长老扶了起来，还了个礼，复又温声道:“大长老不必多礼。”
“多谢殿下。”大长老顺势站直。
青栀这才挥了挥手，“诸卿也同样免礼。”
等到众人尽数起身，青栀这才看了凤淮一眼，转而对大长老道:“幼弟顽劣，不知可是做了甚么不规矩的事情给长老添了麻烦。还请长老念在其尚年幼，不要太过计较，回去之后，我自当多加管束。”
这一番话说的不可谓不护短，就差明摆着把我弟弟是个小孩你一个这么老的人了还跟他计较个什么劲。虽然不应该，但是江轻聿心底还是暗搓搓的爽了一把。
大长老自然也能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事实上整个妖族就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帝姬护短的。
凤淮从小肆意妄为，就算他如今修为高了，小时候境界不高的阶段众人差距也是没那么大的。再说双拳难敌四手的，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套麻袋，全靠青栀在后面帮他收拾烂摊子。
大长老又叹了口气，江轻聿一听他叹气就烦，这人每次叹气都要语出惊人，这一次也不例外。
“殿下可听说过溯世镜。”
青栀面上的表情转为严肃，其余人也也同样表情各异，大部分都是惊惧，孔辞毕竟年轻，当即忍不住看向凤淮。
凤淮似是感应到他的目光，抬眼望回去，见到是他后笑了笑，甚至还露出了几颗大白牙，扬了扬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青栀声音低缓，“长老说的，可是那面能够通今古，晓未来，连接时间裂缝的镜子。”
“正是。”
“可它不是已经被父皇毁了吗？”
大长老又叹息了一声，“那毕竟是一面神器，如何能轻易毁的掉。当年陛下费了好大力气，也不过能封印住它三分之一的力量，使得旁人不能再用它肆意窥晓未来罢了。”
江轻聿靠在一边，心道它现在已经全没用了，除了一个能够搓圆揉扁的器灵外，当真跟一面普通镜子差不多了。
大长老还在继续说着，“陛下当年破碎虚空之前将溯世镜封印在圣树之内，曾经严命老夫看管它，不许任何人将它带出去。”
“不止如此，陛下还与老夫下了一条密令，一旦有人被溯世镜认主，当场革杀，无论身份为何。”
“这面镜子的功用太过强大，根本不是能够留在仙界的东西。”
大长老目光如电的看向凤淮，语调沉重缓慢，不容忽视的严肃，“陛下在里面窥见了什么我不清楚，只是老夫既然答应了陛下，就一定会恪守到底。”
“老夫以血誓自证，今日所说若有半句谎言，老夫全族覆灭。”
大长老不顾众人惊惧的目光接着道:“我无意要殿下赔上性命，只要殿下将它交出来，并且自废修为，承诺从今往后永不踏出圣殿一步，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
青栀面色难看，却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轻聿大致能够明白她的想法。大长老敢以整个族群来用血誓便证明这件事情一定是真的，她父皇说要那人的命，大长老却只是要凤淮自废修为禁足不出，从表面上看起来，他已经是作出了极大的让步。
只是对凤淮来说，这样活着又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那你便来要我的命吧。”
凤淮站起身来，懒洋洋的将众人都扫了一圈，勾着唇角，不可一世又极具嚣张的，“你们如果有那么大的本事，我便顺应这天命去死又何妨。”
“但在那之前，你们先把我擒下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