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212-叠生（12）（1/2）

第十二章

青水河，这条蜿蜒过风亭市的河流对首都来说意义非凡，在多年之前——旧世界尚处于繁盛时期之时，青水河畔还只有几个小乡镇。www.dizhu.org直到旧世界末期，南城学子们掀起第一波推翻北拉皇朝的浪潮，北拉城里的皇帝带着家眷凄惶惶避难雁儿郊，有人要渡河将刀枪剑戟投向皇族的末日，也有人要渡河避开遥望可见的战火，还有人要将一批批不能明说的物资运到似乎更安全的河对岸，风亭县就在飘摇的局势中发展了起来，日渐壮大，然后，在新纪元初，被南城军选为东洲国的新首府，再然后，改名风亭市，成为东联邦首都。

这是整个东联邦发展最迅速的城市，但依然保留了相当多的旧世界印记，如旧日穹顶，如灰塔。这座灰色塔楼位于青水河南岸，据说修建于旧纪元十七世纪末期——差不多就是南方动乱的时期，高约82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风亭市最高的建筑物；它有一个方形的底座大厅和三段不同周长的塔身，塔顶是一个六边形的尖顶瞭望台，据说，在南城起义军占领风亭的时候，灰塔既是指挥部，也是监牢。

但这些都是据说了——旧世界的建筑物被存留下来，但历史早已被风雨侵蚀，今天的灰塔只是一个旅游景点，里面既没有纪念馆也没有展厅，只有斑驳的石砖外墙和昏暗殿堂。

连萨尔伯也没对灰塔的历史发表意见，只有留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灰塔究竟有多少层，朱离雅慢慢地跟在队伍后面，头还有些发晕——午后车厢里略有些闷热，她晕车了。

塔楼的第一层是方正大厅，在多次修复后保存了当年的肃穆庄严，四壁和八根立柱上的浮雕都还完整，上边多是些旧神故事，立柱上悬挂的也都是旧式灯笼，但玻璃灯框里的只是电子蜡烛而已。

朱离雅就站在一根雕刻了披雾之神布尔松的立柱前，男身女面的高大神祇面无表情，周身云雾缭绕，所到之处真相隐匿……

——你说布尔松？那个秘密神？

——布尔松是披雾之神，祂居住在远离神殿的山林之中，有着男人的高大身躯和女人的柔美面庞，浓雾是祂的衣物，雨雪是祂的坐骑，祂所经过的地方，所有真相都被隐瞒起来……

——你是在学校里学来的吗，这些故事？

——都说了这些不是故事，是历史……

少年抬手拍了拍朱离雅的脑袋，手指间有烟丝的味道，他悄悄学会了抽烟。www.dizhu.org朱离雅看见他背靠在木质的窗框前，身后是一片红墙绿树，回过头，面积狭小的学生宿舍被一张单人床和书架塞满，书桌上摊开了一本书，朱离雅走上前将书本翻到扉页，但上面什么也没有。少年于是促狭地笑了，像是在嘲笑她，眼睛微眯，眉间有细碎的皱纹。

可是他们是为了什么开始谈论披雾之神？

朱离雅感到自己大脑被浓雾塞满，眼前漆黑一片。

同样落后队伍一步的萨尔伯留意到朱离雅的眩晕，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女教师：“朱老师？”

朱离雅握紧手中尚有凉意的冰绿茶，声音还算镇定：“没事……我有点晕车。”

萨尔伯于是收回了胳膊，看着朱离雅调整表情后跟上了前面停下来等待的学生们，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在苍白微凉的人类皮肤下，两栖人的手掌从朱离雅身上读到了信息。

“萨尔伯，快过来，我们要上电梯了。”有学生喊他。

萨尔伯小跑过去，挤进人群中。

电梯搭载众人进入塔身，但第一节和第二节塔身都属于游客止入部分，所以他们最后只能参观一下分为六层的第三节塔身，也就是传说中的监牢部分，留学生们自由结伴，在空荡荡的“牢房”中转来转去，的确有些房间里挂着铁链，但谁也说不准那究竟是不是旧世界的刑具。

大多数学生还是对塔顶比较感兴趣，六边形的尖顶瞭望台在每个窗口前都安置了望远镜，原本的窗台被后期加了铁质围栏，多半是为了防止游客靠太近失足掉落。

萨尔伯也走到其中一个窗口前，在这个高度，整座城市都显得扁平起来：除灰塔、联邦大厦和塞林斯酒店外，风亭市的高层建筑并不太多，为了保护城市天际线，市政厅每年批准的高层建筑许可令有限。萨尔伯的视力极好，他用肉眼找到了丰灵台花园——仅仅是一小块绿地，国家画廊就像一小块L形积木，旧日穹顶则是一枚小小的戒指……

在感叹了一番繁荣昌盛后，萨尔伯才发现朱离雅一直停在下层没有跟上来，便转身出门寻她。

朱离雅正坐在第五层环形廊道中的一条石椅上休息，手里的冰绿茶喝了大半，但额头上贴着几丝散乱的头发——她在不到二十度的天气里出汗。

萨尔伯坐过去，同朱离雅隔着一个身位，盯着自己的手心回忆方才脑子里突然印入的画面：一个模糊的黑影从灰塔坠落。

还有从朱离雅颤抖着的身体传来的感觉：惊愕、绝望、恐惧。

从他接触这位女教师的第一天开始，那张苍白淡漠的面具后就散发出黑雾般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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