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神佛的新娘(1/2)
深山神佛的新娘
江老爷子耀武扬威叱咤风云大半辈子,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开疆阔土为江家打下半壁江山的土皇帝,万万没想到临老临老,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权利被架空身体被病痛折磨的生不如死感。
他想尽各种办法也没能减轻身上的疼痛。
这些疼痛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奇妙消失,没有一点频率或轨迹可循,也没有时间限制,每天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疼痛中度过。
医药行不通,偏方偏门的办法也行不通,他又想尽各种办法,试图“请”乖孙女回家一趟。
太疼了,他甚至想,就算对方和他要江家的继承权,他也愿意暂时退让一步答应。
奈何这个孙女连给他开条件的机会也不给,亲人朋友长辈,不管谁出面喊她,她都不予理会。
他们江家怎么会出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江老爷子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江月雯出生那天,他一定会亲自动手掐死她。
江月雯倒不是懒得搭理,她和槐管家在磕磕绊绊的磨合中,总算明白为什么槐管家不想让她出门工作。
倒不是因为封建社会的旧思想作祟,而是因为她和藤姬举办结婚仪式后,两人不仅性命相连,现在的藤姬身体特别虚弱,无法自主吸收日月精华,全靠离他近的江月雯为他“输送营养”。
用人类的话来形容,现在的江月雯如同藤姬的充电宝,蓄电功能出了故障的藤姬全靠江月雯这个充电宝续命。
江月雯离得远了,藤姬就回被命运掐住咽喉,分分钟喘不上气,虽然挂不了,但也绝不好受。
得知这个原因后,江月雯和藤姬寸步不离,每天把自己吃的饱饱的,太阳出来就外出晒太阳,晚上在院子里晒许久的月亮才回屋睡觉。
她网购了万向四轮的超结实花盆托,让槐管家把自己的老公树抱在上面,又拴了根绳子在花盆托上,走哪把藤姬拉哪。
花盆托被藤姬身上的超级豪华大摆裙遮着,树桩子的顶部不仅戴了金黄色的大波浪假发,还戴了一顶有花朵装饰的紫色大帽檐帽子。
佣人们远远瞧着少夫人身侧跟着一位欧美风的大美女,除了胸有些平,那背影频频婀娜实在养眼。
但也有被惊吓到的时候,某天晚上,两个巡夜的佣人看到花园里一个长发飘飘裙摆飘飘的女人直直地朝他们飘来。
那晚的风很大,那晚的月亮很大,可这个女人却没有被风吹得有半分摇晃,脚像踩在空中,飘悠悠地朝他们的方向靠近。
两个巡夜的大男人被吓得哇哇大叫,当即哭着去找槐管家。
虽然佣人们在出门时经常会听到旁人议论说藤氏古堡闹鬼,就是一座鬼堡,但他们自己清楚,藤氏古堡根本不是旁人议论的那般。
但自从庄园举办了婚礼后,佣人们对藤氏古堡的认知被刷新了。
他们也觉着,庄园里真如旁人说的那般,在闹鬼,是座鬼堡。
槐管家无奈地和少夫人提出建议,“能把少爷身上的花裙子换成男士礼服吗?”
江月雯:“可现在的藤姬没有两条腿。”
只有一根木桩子,木桩子还像树干一样粗壮,不可能套进裤子里。
槐管家,“我让人为少爷量身定做几套。”
槐管家是个行动派,当天晚上就送来了几套洗干净并熨烫整齐的西装。
这几套西装的裤子都类似女人的直筒裙,套在藤姬的木桩子上面刚刚好。
江月雯像为布娃娃买了新裙子的小主人,整个晚上就在为藤姬换装。
换装这种事,一旦入坑,就会越来越苛刻,也会越来越追求完美。
比方现在木桩子一样的藤姬,穿衣服离衣服架子有点距离,江月雯在思考后,找了两根木杆当藤姬的胳膊,固定在木桩上半部分的两侧。
她又把绅士帽戴在藤姬头顶。果然有了眼前一亮之感,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就算是根木桩子,打扮起来也很有范儿呢。
江月雯把衣服都换了一遍后,打着哈欠拉着万向轮托盘去院子里晒月亮。
她在翻看了很多关于树木的书籍后得出结论,树木吸收营养不仅靠日月精华,还有从泥土里吸收的养分。
她虽然不是树,无法从泥土中吸收养分,但泥土里被树木吸收的矿物质,其实和人类的维生素大差不差。
也因此,江月雯最近吃饭非常注重营养,还经常询问槐管家最喜欢吃什么喝什么补什么。
槐管家和少夫人的脑回路无法搭在一起,但对于少夫人的问题,他都会极有耐心地有问必答。
“我不吃饭菜零食,也不爱喝饮品。”槐管家慢腾腾地说,“吃饭太累了,消化更累。”
虽然磨合了很多日,但江月雯常常因为槐管家的语出惊人而觉得这和社会格格不入。
其实每每她这么想的时候,槐管家也是同样想法。
虽然槐管家这么说了,但个体不能代表全部,江月雯记着第一次见藤姬时,对方的背包里全是零食。
这说明藤姬和槐管家不一样,
所以她在院子里晒月亮的时候,旁边桌子上摆的全是零食。
“你喜欢嗑瓜子吗?喜欢啊,那我嗑瓜子吃。”
“你喜欢吃薯片啊?好的,那我吃会薯片。”
“你喜欢啃螃蟹。太好了我也喜欢,我帮你啃一个,帮崽啃一个,再帮我自己啃一个。”
肚子吃撑了,江月雯咬着吸管喝奶茶,“槐爷爷总说他不喜欢吃饭,可他炒的瓜子好香,做的螃蟹好好吃,就连奶茶也做的比外面的好喝太多了。”
能把食物做的这么好,她不信槐管家不爱吃。
“你是不是一直吃着槐爷爷做的食物长大的?真羡慕你了。”
晚上喝了一点槐管家自酿的桃花酒,江月雯说着说着,依在美人榻上眯上了眼。
刚刚无比圆无比明亮的月亮在她合上眼时,有乌云飘来,将月亮遮上。
藤氏古堡没有晚上点亮路灯的习惯,入夜后整个古堡的亮度全靠月亮。
有月亮时,外面尚且能看清,没了月亮,整个古堡中一片漆黑。
黑暗中,藤蔓从地面的钻出,沿着美人榻蔓延而上,不过片刻,美人榻被藤蔓取代,绿色的叶子密密麻麻地把榻上美人覆盖笼罩。
江月雯在密闭的空间里做了一夜好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大圆床上,床边立着穿了一身西装的藤姬。
令她极为意外地是,藤姬长出了胳膊。
昨天她绑在藤姬木头上的两根棍子在地上落着,藤姬的上半身长出两根类似胳膊的枝杈,而且不像木棍那么硬邦邦,可以弯曲折回,随意变换姿势,江月雯开心地拉着他的两只胳膊去槐管家那里展示。
“槐爷爷你快瞧,藤姬的胳膊长出来了。”
槐管家盯着多余长出的那两根枝杈,太醒目显眼,这不就是歪脖子树显示版么,这怎么行,他强忍着没有用剪刀上去给修剪掉。
江月雯体会不到槐管家的心累,就如槐管家理解不了她此刻的开心,“槐爷爷,藤姬长出了胳膊,是不是很快就能长出脑袋?”
槐管家欲言又止,这要再长出个脑袋,那不就是稻草人吗?
江月雯却把他的表情理解成了别的意思,“没关系,就算长不出脑袋也没事,藤姬平安就好。”
槐管家,“少夫人,您还没吃早饭吧,今天我做了水煎包,打的红枣豆浆,还有羊肉烧麦肚包肉和南瓜糕,对了咱们庄园里的牛能产奶了,还滚了热牛奶,您要不要尝尝。”
江月雯摸了摸肚子,又扭头问木头人藤姬,“你饿了吗?我们吃完早餐再给你换衣服?”
不回答就是饿了,江月雯心安理得坐在餐桌前,把今日份早饭都啃了一遍。
一旁的槐管家翻箱倒柜的不知道在找什么。
江月雯好奇问,“槐爷爷你在找什么?”
槐管家:“我有一把挺好用的剪刀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树妖的最基本操守,就是买把剪刀备着,把自己那些长歪的树杈子及时修剪。
这就和人每日三省吾身,在做了错事后及时调整改正是一样的道理。
槐管家看着少爷身上那两根不合时宜的枝杈就想找自己的剪刀。
许久没长歪叉子,剪刀逐渐搁置,他一时想不起自己把这么重要的剪刀藏在了什么地方。
“什么牌子的,我帮你重新在网上下单买吧。”江月雯道,“你要是着急,我让他们尽快派送,一个小时内就能到。”
槐管家:“我刚化形时,当时最出名的铸剑大师为我打造的这把剪刀,我倒是没注意是什么牌子,但那位铸剑大师姓墨。”
正拿手机搜索剪刀的江月雯默……
古董啊,一听就是那种需要放在博物馆的剪刀,网上绝对买不到。
槐管家也没想要江月雯的回答,事实上他更像在自言自语,“怎么能找不到呢,我记得我藏的挺好。”
一把剪刀伴随树妖的一生,这不是普通的剪刀,是能让树妖端正笔直的剪刀,槐管家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剪刀会丢掉,这剪刀绝对丢不了,他只是想不起自己究竟藏在了什么地方。
江月雯小心翼翼道,“要不我先给你买几把,你没找到之前先凑合用?”
槐管家蹙着眉头,“不用。”
他盯着少爷多余的那两根叉叉,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变成剪刀,帮少爷修修剪剪。
偏偏江月雯领会不到槐管家的痛苦,她吃完早饭,又为藤姬换了一套长袖的古风深衣,交领处绣的祥云,衣服上绣了浅浅的藤蔓纹络。
这是江月雯从衣柜里找出来的一套古风常服。
藤姬的衣柜里,古风常服很多。
他五官清隽身形笔直,穿上这些衣服一定非常好看。
虽然现在他是个木桩子,江月雯已经从这些木桩子上面看到了藤姬穿这套衣服的样子,她拉着滑板盘来和槐管家炫,“藤姬穿这套衣服真好看,这是槐爷爷你帮他买的吗?太适合他了,槐爷爷您真有眼光。”
非常有眼光的槐管家扭头,目光停留在少爷的那两根被宽袖遮住的叉叉上。
歪枝子得剪!
虽然他心里其实明白,这是少爷专门长出的两根歪枝子哄少夫人开心的,可,可歪枝子那是随便长的吗?
不能这么随便啊。
江月雯中午用餐的时候又为自家的亲亲老公换了一套米色运动服和米色棒球帽。
她招呼槐管家吃饭,槐管家强忍着没去瞧少爷的那两根叉子,“我不饿,少夫人您先吃。”
吃不下饭,完全吃不下。
不仅吃不下饭,还睡不着。
什么事也没心思做,就想把剪刀找出来。
槐管家坐在院子里,对江月雯买的那些剪刀翻翻找找。以防万一,江月雯买了大大小小几十把剪刀,有的花哨有的古朴,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就是希望其中一把能得到槐管家的青睐,令他不至于这么焦躁。
是的,连江月雯也察觉到了槐管家在“丢失”剪刀后的焦躁,她本想用藤姬在槐管家面前多刷脸,转移对方注意力,但对方的焦躁感与时俱增,令她好担忧。
槐管家这把剪刀究竟放哪里了?
吃完中午饭,见槐管家一副不欲和她多说话的模样,江月雯识趣“牵着”藤姬朝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槐管家的剪刀你见过吗?”江月雯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被丢到哪里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有没有生锈,哎,我怎么觉着槐管家丢了剪刀像丢了自己的老婆一样,那把剪刀成精了吗?”
藤姬自然是没法回应她的,清风徐徐拂,四周百花争相绽放,江月雯帮藤姬理了理衣服,“上次你消失,我也以为自己弄丢你了,很难过。”
所以她看到槐管家那么焦躁,非常感同身受。
“希望槐管家今天能找到他的那把剪刀。”
下午江母亲自上门来找江月雯,虽然这是女儿女婿的家,但江母人挺拘谨,直到引路的佣人离开后,她才长长舒了口气,瞪着坐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的江月雯道,“你天天这么闲,怎么也不回去看看你爷爷。”
江月雯,“有事?”
“我给你打过多少次电话了,你爷爷生病了,很可怕的病,你爷爷从小就疼你,最近生病一直都在念叨你,你这孩子,你怎么能不回去看望,这让别人在外面怎么议论你。”
江母说着说着,一擡眼瞧到江月雯旁边站着的木头人,吓一跳,“哎哟我的天,这什么鬼东西吓死我了,一根木头穿的什么衣服帽子,乍一眼看去像真人一样。”
她没关注女儿瞬间冷下来的表情,继续抱怨,“我这个丈母娘第一次上门,女儿女婿都不出来迎接一下,藤氏这么大的家业,怎么没半点规矩,真是丢死人了,对了,女婿去哪了?”
她四下张望,“我听人说他一直体弱多病,是不是真的?你能为他生个男孩吗?这要能生个男孩,地位就稳了。”
江母是典型的旧时思想,大约因为她自己没儿子,心心念念就是生儿子。更觉着自己是个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别像我,因为没个儿子傍身,大半辈子都在被那些小三小四欺负。”
江月雯不理会她的抱怨,从小到大听太多,她早就麻木。
但江母却不是只为来劝江月雯生儿子,“既然女婿不在家,刚好你和我一起回老宅瞧瞧老爷子。”
她叹气,“老爷子对你是真好,一点都不在意你是个女儿,还说要把江家大半家业都交在你手里,但凡你爸能有老爷子这么通达……”
江月雯打断她的话,“我要不是嫁进藤家,你以为他会在意我?你脑子退化的幼稚了?连你这个亲妈都不在意我,他一儿孙满堂的糟老头子怎么会在意我。”
江母被怼的噎住,她以为嫁进藤家的女儿好歹会懂规矩尊重长辈,不像以前粗蛮泼辣。万万没想到对方依旧这样恶毒如个小太妹。
“月月,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就算不为别的,看在江家富可敌国的产业你也不能……”
江月雯打断她:“我不稀罕。”
可江母稀罕啊,要不是江老爷子说要给女儿“半壁江山”,她根本不会跑这一趟,偏偏女儿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真是能把人气死。
她冷着脸,拿出自己当母亲的气势,“不管怎么样,你今天必须和我回去一趟,别觉着嫁人就翅膀硬了,我这辈子都是你妈,只要我在,你就得听我的话。”
江母被赶出了藤氏古堡。
身为藤氏少夫人的亲妈,藤氏少主的丈母娘,她几乎是被佣人们架着出门的。
大门外江家车上坐着江家的几位掌权人,除了江老爷子没来,其他人几乎都在车里。
他们看到江母单独出来,脸色齐齐沉下。
江母嗫嗫道,“这个不孝女,她不愿意回家……”
江父气咻咻瞪她一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女儿不敬长辈不认祖宗,他们这当父母的就被亲戚们嗤笑,真是一张老脸都丢光了。
江老爷子这种境况还没维持一个月,整个江家就因为争权夺势变得四分五裂。
被疼痛折磨得骨瘦嶙峋的江老爷子,他最开始还有话语权,江家小辈们也一心想要治好他,但随着时间推移,江家子孙恨不得老爷子一直变成这样,毕竟没有老爷子在上边,他们这些人能得到更多的权利和势力。
到后来,江老爷子居住的地方成了死水般的地儿,已经没有子孙再去瞧他,就连佣人们也对他嫌三嫌四。
江月雯听到江老爷子死讯时,着实惊讶了一把,“他身体那么好,不至于这么早死啊。”
她以为江老爷子至少也能撑到年后。
“得了褥疮病,高热两天没及时得到医治死了。”槐管家知道江月雯挺关注这事儿,他打听得很清楚,“失去价值,他就被当废物了,江家人懒得去瞧他,那些佣人见风使舵嫌弃他,得不到妥善照料,也就死得早。”
江月雯感慨了两声,始作俑者的她没有半点内疚之意,照样吃好喝好睡好。
没了江老爷子,江父江母忙着争家产,也不来打扰她,日子很悠哉。
藤姬变成人的那晚上一点征兆也没有。
哦也有一点,就是对方的那些藤蔓把江月雯折腾了大半晚,她入睡时脸上还挂着泪珠子。
隐隐约约间,有冰凉的指腹擦拭她脸上泪痕。
泪痕干巴在脸上有些紧绷,对方指腹轻柔,又带着温润微凉的湿意,令江月雯莫名舒服,指腹沿着她的泪痕缓缓往下,按在她的唇瓣上。
她只以为是那些藤蔓尖尖,下意识伸手去扒拉,“不要。”
却抓住一只手,一只宽大的手掌被她抓了住。
这样的触感太过熟悉,又因为时隔久远有些陌生,她几乎是反射性的睁眼去瞧,借着窗外月光,看到了坐在床边的藤姬。
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里衣,长长的头发是枫叶般的红色,一双眼睛则是碧幽碧幽的宝石绿。
虽然发色和眼睛和她记忆中的藤姬不一样,但对方的五官神情是她的藤姬没错。
江月雯腾地坐起扑在对方怀里,紧紧抱住他腰身。
她抱着的触感极为真实,但还是忍不住地喃喃,“是做梦吧。”
虽然她做过无数次这样的梦,但这次又和那些模糊的细节并不清晰的梦境不一样,她能感受到他衣服的柔软,也能感受到他腰际紧绷的肌肉。
是梦吗?可太真切了,令她心头希冀着这次不再是梦。
“不是。”藤姬声音温和地回应,他宽厚的手掌抚在江月雯的发顶,一下又一下,眷恋缱绻,“不是梦,我可以变成人了。”
可梦境里,藤姬也总是这样说话。
真实的藤姬是哑巴,根本不可能回应她的话。
江月雯听到他的声音,眼眶顿时涌出一股子酸意。
她知道这又是梦。
就算很清晰,但依旧是梦。
可就算是梦,她也不想醒来,不想打破这个梦境。
“你终于能变成人了,真好,以后不能再离开我。”江月雯双手扒拉开他宽厚的手掌,把自己的脸颊贴上去,感受他手掌里粗粝的纹络,她脸颊用力贴紧在他手掌上蹭着,摩擦刮的脸疼,但这样的疼痛令她愈发想要陷入梦境中。
她声音委屈又哽咽,渐渐说不下去,张嘴咬住藤姬厚厚的手掌。
她的牙齿并不尖利,用的力气也不大,藤姬没有感受到疼,像幼崽用乳牙在他掌上磨来磨去,没有痒感,只有酥麻。
他微微扶住她的后脑勺,免得她因为用力过度闪着脖颈。
“好,不离开。”她的泪珠滴落在他手掌,温热的湿润从他手掌化开,融进他凉凉的血液骨肉里,令他的血液逐渐有了温度。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受,暖融的温度如同热流,沿着他的血脉进入四肢百骸,最终汇合在他的胸膛处,身体里那颗只会模仿人类跳动的心脏,在这些热流温柔的夹裹中,自发地缓缓跳动。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摸胸膛。
江月雯搂住他腰身,跪坐起身,仰头吻上他的唇,“藤姬,我好想你。”
从前独自一人不觉得日子有多难熬,遇山爬山遇河趟水,拼着一身倔劲走到成年,她以为自己坚强独立,不会有软弱的时候,可藤姬化为湮灭时,她整个人如被抽走魂魄。
“藤姬。”她不再遮掩自己的情绪,如果这是梦,她希望在梦中直面自己,“我喜欢你。”
她吻上他唇角,目光迷恋坚定,“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
藤姬也喜欢她,但他的喜欢或许和人类小姑娘口中的喜欢不一样。
他只是觉着她是一个超级美味的食物,胜过日月精华,值得他花点时间为她搭建一个祭台,郑重地把她吃掉。
但现在,一切变了。
他馋她一身甜美的汁肉,她却胆大妄为馋他身子,趁他不注意,为他献上充满了爱意的花朵,又在他虚弱时献祭自己,宁愿燃烬灵魂,也要成为他的新娘。
他知道她喜欢他,想要他当她的爱人,想和他一起生儿育女。
这个人类小姑娘幼时就胆大妄为,借故和那些没什么意识的藤蔓玩捉迷藏,远远地躲开了他,如今更是趁虚而入,把他绑定为她的新郎。
藤姬的心头千回百转,最终回搂她。娇软的身体被他拥进怀里,甜美的味道充斥在他鼻尖,胸腔里那颗当摆设般的心脏跳动的愈发急促。
他喉头滚了滚,叹息般地说:“我也喜欢你。”
吃掉她,她就能和他融为一体,永远在一起,但吃掉她,是不能这样搂着她的,也不能这样与她说话。
算了,就这样罢,他认命地想,左右就算不吃掉她,他也能想办法让她的寿命长久。
有了天地为命的结亲仪式,她就是他永恒的爱人。
小姑娘像只没有安全感的猫咪,紧紧贴在他怀中,小小的唇在他脸颊上乱蹭乱亲,眼眸湿漉漉的,委屈又迷恋地瞅着他。
藤姬心头最后一点想要把她吞吃的念头也没了。
他微微低头,亲上她的眼睛。
真把她吞吃,她这双独一无二的眼睛就再也看不到了。
光阴漫长且无聊,她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乐趣,他得留下来,用她填补无聊的日子。
其实也容不得他纠结,仪式完毕,她已是他的另一半,他们的生与死自此绑在一起。
她软软的声音无措地问,“你,你喜欢我哪里?”
这声音软腻如从糖罐子里泡过,化开在他耳际后全是蜜糖,他的咽喉再次不受控制地滚了滚,“都喜欢。”
她的灵魂与身体全是蜜糖一样的味道,光是想一想,就甜的令他身体要酥化。
她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好似不信,“是吗?”
“是。”他吻上她像是汲取了甜蜜花露、显得饱满又莹润的唇瓣。
固然那些藤蔓是他的身体一部分,每晚都会与她亲密,藤蔓根茎们的触感都会传输到他这里,但藤蔓根茎的触感远不如此刻他的本体的真切感受。
大半夜的荒唐与疯狂,或是因为这是梦境,江月雯把自己当被火焚烧的花朵,只想燃烧的热烈灿亮。
她紧紧攀附在他的身上,尽情绽放属于自己的潋滟绝色。
直到天亮前,才累极睡去。
醒来时,依稀听到有声音从楼下客厅里传来。
“她没醒来,没关系,让她多睡会。”
“少爷,孩子们总不能都栽在院子里,这样生长太慢。”
从地里吸收天地精华生长比不得在肚子里吸收父体营养来的快,而且质量也差的很远。
槐管家忧心忡忡,“这样的话它们什么时候才能化成人形。”
他的幼儿园已经在隔壁动工了,孩子们却还没个影,这也太令树爷爷伤心。
“无妨。”藤姬浑不在意,“总有化形的一天,化不了也没关系。”
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人跑来砍伐。
槐管家欲言又止。
继少夫人的不靠谱后,他突然发现少爷也不是很靠谱。这自家的崽子,怎么就不着急呢。
但槐管家是个不会指责别人的树,他委婉地问,“少爷,您怎么提前化形了?”
藤姬:“嗯。”
显然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这令槐管家更郁闷了,“少爷,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
“没有。”藤姬顿了顿,改变主意,“我要和她离开一段时间,你适当给外面那些树浇浇水。”
槐管家:??
孩子还没化形,就要扔下?究竟出了什么大事?令少爷不仅提前化形,还要提前把不成型的孩子交付给他照料?
槐管家顿时神色严肃,一脸郑重道,“少爷放心,我一定会照料好孩子们。”
入耳的声音虽然微弱,像翻山越岭,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每字每句都很清晰。
能被槐管家叫少爷的只有一个,而且对方的声音她在昨晚睡梦中有听过。
她曾一遍遍的要求他说“我喜欢你”。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
江月雯一度以为这依旧是梦,她盯着天花板愣怔一瞬,随即腾地起身披好衣服朝楼下冲去。
阳光从大厅的落地窗处照射进屋,整个客厅被阳光充斥,明亮而又温暖。
江月雯看到藤姬站在沙发旁侧,在和身边的槐管家说话。
他怎么会说话呢?
下楼梯的她脚步停下,一手紧紧抓着栏杆。
阳光在藤姬身上镀了一层明媚的金芒,他像个被阳光青睐的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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