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繁殖（2/2）

“什么事？”邹行远看上去并没有生气，他两三步跳到跟前，从容地与他对话。

“啊？”万俟生尴尬地说，“我看你们不在，就回头来找你们……我没打扰你们吧？”

邹行远搂过万俟生的肩膀，顺势用手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然后淡淡道：“没有。”

这让万俟生更尴尬了。

而童真此刻正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刚刚邹行远说了一半的话使她的心跳变得非常快，邹行远肯定也知道，因为他们彼此的心跳通过相握的手传递着。她看着邹行远和万俟生的背影，再一次产生了错觉，他们俩就像是中午放学后一起走向食堂的两个普通高中生，他们看上去如此美好，又和这个破碎的世界如此格格不入。

“我找你们来的原因，我想你们也应该清楚了，”张书云站在废墟中央说道，“这个地方，曾经被异世子打开了连接他们世界的时空裂缝，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又关上了。

“这就是为什么这里会是一片废墟，因为裂缝在墓碑上升到一半的时候关闭，所有的建筑碎片又全部回到了地球上。

“我前两天偶然发现了这个地方，于是就试着在这里建立一个独立的时空，事实证明，正因为这里与异世界的联系薄弱到无法建立起连接，与之相对的，这里可以轻而易举地建立我们自己世界的连接。”

“也就是说，”程啸说道，“这里是我们和龙宫联系的最佳场所。”

“没错，”张书云说，“今天找你们来，就是为了在这里打开我们和龙宫的通道，但是我的力量很快会消耗完，所以时间很短，你们要把握好机会。”

这是一个无比振奋人心的消息，一旦他们和龙宫联系上，就能从宏观角度知道这个世界甚至是异世界发生的一切。

待所有人准备好，张书云大呼了一口气，然后紧紧闭上了双眼。他将双手举在身前，手掌相对，掌间缓慢生出了一个金色的不规则几何体。张书云将手臂向外张开，几何体也随着两掌之间的距离慢慢变大。接着，几何体开始缓慢向上升，最后停在了他们的头顶。突然，金光一闪，几何体从内向外展开，形成了多个大小不一的多边形，它们像一面面小镜子漂浮在半空中。

“我的力量不够，可能没有办法看到对面的影像，但是应该能听到声音。”张书云气喘吁吁地说道。

零散的金色多边形漂浮在空中，正如张书云所说的，多边形的表面像是被雾蒙上一般显得很模糊。

“霸下？”多边形里传来了疑惑的声音。

“大哥？”万俟生惊喜地叫道。

“鸱吻也在？”那个声音也显得很惊喜，“你们都在吗？”

即使过了将近20年，少年们还是能一下子分辨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因为这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声音，它就来自他们的大哥——乐龙囚牛。

乐龙囚牛作为最大的龙子，也就是初世子，他与水龙鸱吻一头一尾，一个承担着最大的责任，一个享受着最多的照顾。让五个世子化身为人类降临于世也是乐龙的主意，他相信，人类最终还是要靠同类来拯救，让五个世子体验人类的生活，让他们和人类产生感情以及不可磨灭的羁绊，这将会是扭转末世局面的关键。当然，当时世子们都对他的决定表示疑惑和质疑，因为这个大哥由于长期承受的各种压力，性格变得非常古怪。他经常会用这个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说出最让人头疼的话，而且他非常的话痨，似乎说话已经是他发泄压力的唯一方式。

“大哥，我支撑不了太久，我们长话短说。”张书云脸上已经开始冒汗。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先把情况说明一下吧，”乐龙沉声说道，“目前龙宫的局面只能说是基本已经稳定，前不久文龙遭到异世子的攻击沉睡了一段时间，现在已经恢复。之前异世子打通了龙宫的离道，现在又打通了坎道，文龙和雷龙分别在两边日夜不停地把守着。也就是说，龙宫和异世界已经连接上了，但目前为止我们还有能力防卫敌患。”

“老大！我问一件事，”程啸连忙打断道,“如果人类毁灭了，我们是不是也跟着完蛋？”

“不能这么说，”乐龙说道，“如果只是单纯的人类灭亡了，我们不会受到影响，但是现在的问题不在人类身上，而是异世子正在扭曲我们世界的法则，当然，他们要通过这种方式使世界崩溃非常困难。但是，他们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毁掉我们，一个世界失去了监管者就彻底沦为别的世界的俘虏。”

“他们现在在地球各个地方打开了通往异世界的时空裂缝，他们如果只是想要俘虏我们世界，完全可以直接冲着我们来啊！”童真疑惑地问。

“这一点我也觉得奇怪，”乐龙继续道，“异世子现在的行为是没有章法的，也可以说是没有逻辑的，我完全无法理解他们想做什么。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我和雷龙、文龙、法龙守住龙宫，你们守住地球。我们现在能帮到你们的很少，我甚至有的时候在想，我把你们放到地球上是否是个美丽的错误，但是事实证明我这么做还是对的。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们没法帮你们吗？异世子把龙宫和地球的因果法则切断了。也就是说我们作为监管者，地球作为被监管者，本来我们可以掌管地球的一切，现在这项因果法则不成立，也就是说监管者与被监管者之间没有制约法则了，我们已经无法控制地球上发生的事情，但是好在你们还作为人类生活在地球上……”

乐龙的声音开始变得模糊，众人看向张书云，他已经满头大汗，嘴唇因为被牙齿咬着已经渗出鲜血，但他还是苦苦坚持着。

“如果……人类消……失……你们就别……回……”

张书云瘫倒在地上，金色的多边形消失了，乐龙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童真连忙冲过去把自己的力量注入到张书云体内。

“喂，”程啸用胳膊肘碰了碰邹行远，小声说道，“最后老大说的啥？”

“好像是说，如果人类消失了，你们就别回来了。”邹行远终于把耳朵上的烟拿了下来放进嘴里。

程啸也掏出一根，弹了下响指，两只烟都点燃了。程啸狠狠地吸了口烟，吐出烟雾后皱着眉说：“这个神经病不会是说真的吧？”

“他没什么干不出来的，”邹行远的眼里充满了忧愁，“当初他一句话就把我们扔了下来，十多年都没搭理过咱。”

3

6月27日清晨，万俟生睁开眼，眼前的景象把一向温和的他吓得大叫起来。他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一动不动，然后仔细打量起整个房间。

整个房间被绿色的藤蔓塞满了，它们蜿蜒交错，互相缠绕着彼此，以至于房间里只剩下窗口透出来的零星晨光。

万俟生勾了勾手指，一片薄薄的透明的水刃出现在掌心，他刚想动又停了下来，为了保险起见，他在自己身体上方生成了一层硬化的水膜。他深深吸了口气，握住水刃用力向上方的藤蔓砍过去。水刃发出嗖的一声，藤蔓应声断裂，而其他完好的藤蔓并没有多余的动作，依然静静地盘缠在房间的各个角落。万俟生松了口气，连忙从床上跳起来，三下五除二地劈开挡道的藤蔓。当他好不容易走出自己房间的时候，瞬间惊呆了，他终于知道这些藤蔓是从哪儿来的了，客厅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个自行车轱辘那么大的南瓜！他连忙冲到万俟坤房间里把还在熟睡的哥哥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根茎里拽了出来。万俟坤显然对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除了疑惑还是疑惑，他并不知道是在半夜几点，他培育的蔬菜苗突然长成了这样。

这个时候，万俟生的手机响了。

万俟生只能艰难地回到自己屋里，从一片狼藉的床上翻出手机，电话刚接起来就传来了程啸的咆哮。

“万俟生你快来救我！我去他大爷的，我现在房间里全是栀子花！邹行远那个臭小子还关机！”

万俟生扶住额头，把电话离得远了一点，免得自己更加头疼：“栀子花招你惹你了，你放火烧啊……”

“不是啊！”电话那头甚至带着哭腔，“我栀子花过敏啊，我感觉我快喘不上气了……而且我烧了，我一边烧它们一边长！不行了，好弟弟，你快来接我……你给我弄个水膜把我包起来……”

万俟生迅速回房间一看，刚刚被他劈开的藤蔓已经又长起来了，他又生出水刃对着客厅的藤蔓一阵乱劈，这些看似脆弱的植物在断掉后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生长复原。

“天，中了童真的邪了……”

的确，这种感觉就像是童真正在帮这堆植物愈合伤口。

当万俟生和万俟坤赶到程啸家中的时候，那个可怜的栀子花过敏患者正蹲在墙角瑟缩着用火焰为自己圈出最后一片净土。而当他被万俟生的水膜包裹着搬运出来的时候，他的皮肤已经起了密密麻麻的小包，脸也肿得跟猪头似的。

“我看了，”万俟生用手顺着程啸的后背说道，“你家楼下原先好像有栀子花，从一楼爬上来的。”

“别跟我提这三个字！”程啸咆哮道，“我过敏！”

一晚上的时间，整个少城都变了样。

早已枯萎的植物从干涸结块的土壤中拔地而起，然后疯狂地向四面八方蔓延。少年们聚在一起，除了一同把程啸嘲笑了一顿以外，都表现出了对现实的担忧。各种植物疯狂生长，即使砍断或者连根拔起都还能继续存活并且快速复原。这种惊人的繁殖能力和圈地属性让少年们只想到了一种生物——人类。

现在的这些植物也好农作物也好，就像刚刚进入文明时代的人类一样，不断繁衍，不断**着自己的领地。这样的场景，不禁给人一种人类大势已去，曾经的食物链底端正在攻占地球的错觉。

这也许就是乐龙所说的，异世子破坏了地球的因果法则，他们使植物在没有水、土壤、阳光的环境下也能生长，并且细胞分裂的速度也已经超出人类的认知。幸运的是，这些植物并没有造成多少实质性的破坏，最多就是侵占了人类的生存领地。

当然，这也为人类带来了好处。当天晚上，程啸就带着家里仅剩的已经过期很久的牦牛肉去了万俟生家里，少年们终于涮上了末世以来的第一顿火锅。

2021年，6月27日。

少年们在塞满了各种蔬菜的客厅里围成一桌，火锅里散发的热气遮挡了他们的视线，邹行远悄悄从锅里夹出一大块牛肉，不动声色地放在了童真的碗里。正在帮哥哥切菜的万俟生将这一切收入眼底，他把洗好的土豆递给哥哥，然后扬起嘴角，露出了脸颊上两个淡淡的酒窝。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