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鹤（2/2）

得了凉风解暑，姬幼澄这才舒坦了一点，重新捡起了书看。再过四日就是太学的月考了，她先前与喻思源夸下海口，如今还需认真看书。她不求和旁人比，只要比她初入太学的成绩高上两个等次就行了。这样她在喻思源面前才能挺直腰杆。

她也没有天真的认为自己能马上考出卓异的成绩。毕竟一口吃不成胖子，她的进步空间那么大，总不可能一下子就跨过去吧。

她正埋头苦读着，忽然便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上安门乃是皇城宫门，自然不会有人大声喧哗，可萧敛的声音，极有辨识度，如同风过竹梢，又似冰泉滴溶，有种说不出的好听。

姬幼澄透过车门的缝隙望去，只见萧敛穿着绯色的皂纱官袍，腰束银饰蹀躞，显出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衣袖被风吹的鼓起，膝下的云纹襕衫也在翻腾，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羽化登仙之感。

年轻俊美的萧司业将他旁边那个同样也是穿绯袍的一个满脸褶子的官员，衬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两人的对比过于强烈，让姬幼澄无法直视，只能拿书遮了视线不忍再看。

太学司业不比别的官吏，不必每日上朝，每月上朝一次即可。只是萧敛昨夜接诏入宫，今日也少不得上一次早朝。下朝就在太学监的班房里侯着姬幼澄，刚刚接到消息出来，又被谏议大夫孙缪给缠住，问了几句老庄之道。

怕姬幼澄等得急了，萧敛好言好语地急着打发了孙缪，推开车门就见她宴然自得地坐在马车中捧着书看。

“夫子。”见萧敛进来，姬幼澄才合上书，小声问候。只是垂首敛目间才发现，自己方才看“热闹”看的认真，竟然忘记了将挡门的那两只小香炉拿进来。

萧敛见她用功刚想夸她两句，却发现她两只眼儿正盱着车门发痴。他抬眼望去，只见两只香炉正一左一右挡在门角。车门因此合不住，倒露出一指的缝隙，正呼呼地往里面的灌风。

心下一琢磨便，那两个香炉是被用来做什么用处的了。看着姬幼澄，心想她倒是精怪。伸手拿回那两个香炉，“想要呼风应当求风神娘娘，求这吞烟吐雾狻猊怎么能成？”

这两只狻猊香炉，是前朝大家之作，流传至今已有百年，不知经过多少文人墨客把|玩，上面都形成了一层薄薄的包浆。用它来顶门实在是有些焚琴煮鹤。

姬幼澄瞧着萧敛的神色尚可，便大着胆子狡辩道，“狻猊也是龙子，多少也有点呼风唤雨的本事吧。”

萧敛有些惊奇，平日里他再怎么讥她，也不见还嘴。今日却还敢同他说笑，也是少见。难不成因为是在皇城，她姬氏的地盘上，壮了胆子？

看萧敛不再言语，姬幼澄还是有些怕自己一时兴起嘴快惹了他。毕竟今日早上，戚皇后还与她耳提面命要她听萧敛的话。

萧敛见她悄悄地拿眼睛看他。狡辩过后又心虚？真像个孩子的做派。

他打开车窗，让凉风涌入。

“快些看书吧。”

“是。”萧敛轻飘飘地揭过这茬，姬幼澄自然乐意，当即捧了书看了起来。

太学离得远，从皇城过去，还得要一个半时辰。马车不疾不徐地赶着路，只是行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狂风骤至。

萧敛的衣袖被风卷起，带着一股木质香气，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姬幼澄的眉眼。

姬幼澄伸手拦了几次，却又被风给带起，直到萧敛关了车窗，那衣袖才安分起来。

他理了理被风吹皱的衣衫，眉峰渐蹙。

“怕是大雨将至。”

话音刚落。“轰隆。”空中便传来一记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就是一瞬间，姬幼澄听到外头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雨声。

雨声嘈杂，如泻豆于鼓。姬幼澄只觉得这声音击在耳膜上，震得脑袋都有些发昏。

“夫子……”

“莫慌，还有一刻钟即可到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