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2）

那人并不言语，形状锋利狭长的眼中透出冰冷杀意，银鞭再次袭卷而上。

镜渊见状，反手一掣化解了这道攻势，举刀用力反击回去。可惜对方着实强弩之末，无力抵挡精湛的刀势，竟再次受创。

他旋身急退，乌黑的青丝四散扬起，绕在颈边，刹那间黑白两种极端的色泽交相辉映，美得惊心动魄。

镜渊原本凌厉的杀气柔了几分，这心念一转间倒让对方有机可趁，再次出击。兵器相交，镜渊猛向前移去一步，两人距离骤近，不到一臂之遥。

看着他青白的脸，镜渊终于察觉到一丝异常。

他喘息渐显急促，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一双毫无血色的薄唇紧紧抿起，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那是一种极其隐忍的苦楚，非是大毅力者忍耐到了极致，不会露出这样不堪忍耐的神色。

他面无血色，本就削薄的唇一经抿起，便显得愈发不近人情起来，周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冷煞气息也愈发浓烈，好似出于防御本能翕张开的一袭恼人的刺。

——他非常痛苦，镜渊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远非一记刀伤所带来的痛苦。

只见大颗的冷汗涔涔从他额角滴落，沾湿在鬓发上。

“你怎么了？”镜渊心头微惊，问询的话语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竟是主动撤回晴岚向后撤了一步。

莫如悔并不领情。

他冷冷睨着镜渊，甚至在他主动后退以后，眼中的嘲讽之意更浓，本就形状锋利的眼眉略微眯起，爆射出冷厉的精芒。

可他并无力追讨，连保持站姿已属艰难，却仍微扬起下颌觑着眼前的敌手，那眼神仿佛是一条毒蛇垂怜着他的猎物。

哪怕那已是一条危殆的毒蛇。

镜渊审视着他，暗中猜测此人来历身份。

传闻绝命谷之人终年接触蛊毒，青面獠牙相貌丑陋，现任谷主绝尘更是脸上长着一块鲜红胎记，心狠手辣，面目可憎。而眼前之人，白衣墨发，面容清俊秀美，到底是何方神圣？

眼见此人因极度痛苦露出难以掩饰的不适，镜渊竟有些踌躇，暗自生出些微妙的愧疚感。

犹豫了一下，镜渊终是归刀入鞘，沉声道：“抱歉，我本无意伤你。”

莫如悔见他收起武器，瞳孔难以自控的一缩，嘴角稍许上扬起来，这笑容不带一丝息战的妥协，反而更加戏谑。

镜渊毫不意外若不是他此刻太过憔悴失去了反击的气力，只怕早已再次扬鞭打杀而来。

月色再次笼罩进了密布的浓云，夜色幽微，他的脸隐在暗影之中，眸底一点幽碧的光。

镜渊迎着那双锋利的眼，慢慢向他靠近。

大抵是惊讶于对方不持寸铁便敢接近自己，莫如悔冷然的表情终于动了动。他蹙起眉峰，微抬鞭不容忤逆的一横，拦在两人之间。

“站住。”莫如悔声音极轻，却带着不容人违背的气势。

镜渊顿住了脚步。

莫如悔持着软鞭的手没有一丝颤抖，若不是血迹早已染透衣袖，在雪白的中衣上猩红刺眼，当真看不出他右臂早已受创。

“……鉴云。”他微微扬起下巴，用笃定的语气陈述着这个事实，“你是瀚岚天城的人。”

镜渊微一挑眉，暗道了一声好眼力。

方才几次交锋，他皆未真正动用鉴云九式其中招式，但骨子里带的习惯难免会捎带上鉴云的轨迹，居然被人一语道破！

“是，在下镜渊。”镜渊坦然自报了姓名，“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鉴云九式乃瀚岚天城城主镜鸿复独门绝学，镜城主只有一子，对方能看出鉴云刀法，其他自不用多说。

莫如悔颤声笑了笑，似乎觉得他的问题十分有趣：“你敢擅闯绝命谷，却不知我身份？”

镜渊摇了摇头，暗道这副好皮相，若真在外行走怎会无人知晓？

“我并无恶意，你无需紧张。你受伤了，还是先设法疗伤吧？”镜渊见他无意相告，便也不再多问。

若说原先莫如悔只道此人不知天高地厚，对绝命谷一无所知便敢独闯，如今竟还关心他的伤势，便是让人感到可笑又荒唐了。

莫如悔持鞭的手不露痕迹的紧绷起来，道：“什么时候瀚岚天城的人也变得如此虚伪贪婪了？”

镜渊蓦地一怔，正要开口解释，却被他无情打断。

“门人子弟前仆后继，却连绝命谷在哪里都没能摸清，嗯？不知少主作何感想？”他神情中带着一丝恶意，轻声低语。

——那是一种冰冷的恶意，浓烈而自然，好似蛇的牙、蝎的尾，与生俱来。

镜渊被他的话堵得心头一梗，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等此番前来，擅闯绝命谷并非寻衅，而是想要入谷拜见谷主，以求灵药映雪流丹！”

求药之言声声入耳，莫如悔倏然感到肩上伤口剧痛无比，须臾间竟是疼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而更疼的却是心口的旧伤——钻心的疼痛如潮汐翻涌往复，一浪接续一浪的折磨叫人不堪忍受。

“说到底……也还是为了映雪流丹。”他轻笑了一声，喟然长叹。

在那一瞬间，镜渊从他身上捕捉到了极其细微的一丝称得上颓败的情绪，只是那软弱的情绪消弭的太快，快到无人可以证实它曾经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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