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钟情(4)(2/2)
无灵见他人前人后差别甚大,不禁嗤笑一声,递过去个眼色逗他,甘北只作不闻不见,丝毫不与她胡闹。
清孤苑乃落梅山庄最别致的一处,除绿萼梅外再无其他品种,栽植看似毫无章法,却并不混乱,或孤零零一株,或三五成簇,间有石板铺路,蜿蜒至苑中小亭。小亭四边有淡绿色纱幔垂下,阶上落满了绿萼的花瓣,有风吹来的时候,花瓣同纱幔边沿轻轻飘动,竟有人间仙境似的美感。
两个婢女将纱幔各掀开一角,亭内暖香袭人,只蓝明玉一人独坐。
远川道了声“打扰”,蓝明玉笑意盈盈,抬手请他进去。无灵同甘北亦想一道进入,纱幔却紧跟在远川身后被放了下来。甘北自是习惯了的,垂手在亭外候着,无灵头一遭被人拒之门外,并不觉得自己也该在门外之列,便自个儿掀了纱幔便进了来。
无灵今日同蓝明玉衣裳颜色相撞,一个白衣添金,一个白衣抹绿,一个是方外自在人,一个是槛内高雅士。她原不是偏爱白色的,只因见到那请帖上两颗绿萼,猜到蓝明玉偏爱绿萼,设宴处许是绿萼多些,白衣添金黄色既与绿萼颜色相容又更明亮,乃低调中最为别致的穿着。她虽料中这些,却未料到蓝明玉也如此穿,反倒无甚新意了。
蓝明玉修养极好,见无灵这样不请自来地掀帘子进来,也不与她为难,只是微微笑着看向远川,等他发落。
远川悄悄弯了弯唇角,向蓝明玉抱歉道:“丫头随心所欲惯了,大小姐勿怪。”
“无妨,穆公子请坐。姑娘且在亭外候着便是。”
“我这两日肩颈不好,少不了她在旁边捏着。”远川揉了揉自个儿的肩颈,无灵忙上前敲打。
蓝明玉笑道:“穆公子许是受了寒气?这会儿正是落梅山庄梅花开得最好的时候,却也是最冷的时候,庄内正东偏北的天地坞中有温泉可驱寒,穆公子可去试一试,极有裨益的。”
远川道:“只知贵山庄梅花开得好,还未曾领略山中温泉的妙处。”
“公子请随意,无论何时过去,天地坞中都有人伺候。”蓝明玉笑语款款,将桌上正煮着的热水倒在茶壶里,反复两次之后再给远川斟茶。她行动温和,不疾不徐,只待这一番功夫做完之后,从袖中取出狭长木盒,木盒中赫然是远川送她的那支紫玉箫。蓝明玉微微笑道,“落梅宴时曾听过公子箫声,方知这几年的箫是白学了,大胆向公子讨教一二,公子可愿赐教?”
当时远川吹箫伴舞时,无灵已伏于梁上,只是她虽博闻强识,于乐理一道却大大不通,觉得箫声好听,至于怎么个好听法,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时见蓝明玉说起箫技,竟是她完全不知所以的领域,不禁哑然无趣。
远川道:“承蒙大小姐抬爱,讨教是不敢当的。”
“若是再这样客气可就没趣啦。”蓝明玉见气氛甚是拘谨冷淡,遂不再似方才般稳重,添了些活泼来,“从现在起,我不叫你公子,你也不许叫我大小姐,你我本来年岁相仿,便以姓名相称也没什么不妥的。”
远川道:“自然。”
“那我便唤你一声阿远,”蓝明玉笑颜明媚,甚是爱惜地将紫玉箫捏了出来,拿在手上端详,“这紫玉箫可有什么讲究吗?我只知它金贵,到底怎么个金贵法儿,却是不通。”
远川道:“没什么讲究,一把箫而已,博美人一笑,就是它的金贵之处了。”
无灵同他在一起待了两日,从未听他这样轻浮的说话——且说的极为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无灵心中顿时生了危机感,忙清了清喉咙道:“宋国苍何山巅有一冰域,盛产紫暖玉,但冰域极其难寻,至今也未曾有几个人去过,是以紫暖玉才显得尤其难得。如今大荒有两块紫暖玉,一块被公子唐止雕琢成笛,另一块就在大小姐面前。”
蓝明玉看了无灵一眼,惊叹道:“竟然如此难得!阿远,多谢你费心,是亲自去冰域拿到的这块紫暖玉么?”
无灵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悔得直叹,她原是想将话题扯到唐止身上去的,怎么说来说去还是远川的好处了?那日落梅宴上言彧明明说起了紫暖玉的难得,今日怎么蓝明玉又是一副从未听过的样子?她瞧瞧蓝明玉,又瞧瞧远川,不自觉地将远川的肩颈捏的咯吱作响。
远川不动声色地按住了无灵的手,道:“实在不敢居功,这块紫暖玉原本锁在宋国皇宫里,太后知道你爱箫,便命我寻了能工巧匠琢磨这柄箫。”
“原来如此。”蓝明玉笑着呷了一口茶。
无灵感受到远川伸手按住她,仿佛过了电般,连大气也不敢喘。她想起在世味那家茶馆里的牌子,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云胡不喜,云胡不喜?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只反复念着这句话,沾沾自喜。
“这两块紫暖玉,可是都出自冰域?”蓝明玉放下茶盏,又是纳罕。
远川道:“倘若只有冰域产出紫暖玉,那么自然是出自冰域的。”
“不是未曾听闻有人去过冰域吗?那么是谁将这紫暖玉带出来献入宋国皇宫的?”蓝明玉很是不解,一边端详着紫玉箫,一边好奇提问。
“这个小智囊无所不知,”远川转头看了看无灵,笑容甚是清淡和煦,“你且同蓝大小姐说说,都有谁去过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