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钟情(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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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灵向来自诩毫不畏寒,却未料到在落梅山庄结结实实受了回冻。
只因念顷岛地处东海偏南,常年温暖如春,偶尔风起时也不过凉了几分而已,对寒冬腊月这个词,她是没什么概念的。
落梅山庄却在祁国北部,腊月正是最严寒时候,北风一作,冷得钻心剜骨。
彼时无灵只身着单薄锦衣从马车上跳下,树枝上压的雪冷不防吹入了她脖颈里,冷意如醍醐灌顶,她蓦地想起那句得意洋洋的“我是习武之人,打小的功夫”,才知天地大寒,非内息可敌。
穆远川旁观着她“不畏严寒”的潇洒,向马车内探寻常备的狐白裘,左右摸索不到,忽才起几日前将那狐裘给了自称是北辰悠丫鬟的青衣姑娘,便解下自个儿的披风,搭在了无灵肩上。
“你不必——”无灵瞥了他一眼,一时间有些怔忡。
好看的人,她不是没见过,男有北辰悠那般美如冠玉,女有长姐无容那般白璧无瑕,也是从小看到大的。然而此刻卸了披风的穆远川,只一袭蓝染锦棉长身玉立,天寒地冻的暮色里,他浑然不觉,仿佛天地无关,万物刍狗。
见之忘俗,大抵如此了。
无灵忙低下头,低声道:“我并不很怕冷的。”
穆远川点头道:“章国的冷,我也不怕。”
无灵不敢看着穆远川,只怕面面相觑更加尴尬。大闹落梅宴尚且从容不迫的郁无灵此时顿觉天地局促,站也窘迫,话也零落,只晃着脑袋左右顾盼,瞧到甘北手中牵着的两匹骏马,不禁脱口而出:“闪电骓,你竟得了一双!”
“你识得闪电骓?”
“由头至尾,长一丈,由蹄至颈,高八尺,蹄白而身黑,行时无影,立时气昂,”无灵脱口成诵,不无艳羡地瞧着两匹闪电骓,想要靠近却又生怕唐突,隔了三尺远远地感叹,“我从书上看来的,百闻不如一见,果真震撼,可知书上说的不错。”
穆远川未置可否,静静站在后面,看无灵对闪电骓流露出来的天真爱慕,留意到她耳朵已冻得发红,便吩咐甘北去收拾出正屋东边的暖阁,自己接过了马缰,轻轻梳拢着闪电骓的马鬓,好叫这两匹桀骜的马儿不闹出脾气来。
无灵围着闪电骓左右踱步,赞不绝口,恨不能即刻骑上它们飞驰七八里路,直到甘北收拾好了暖阁出来唤他们二人,她才眯起眼睛朝穆远川笑了一笑,“听说公子唐止三大爱,好马便是其中之一,他早些年也养过一只闪电骓。”
“其他两个所爱为何?”
“一爱好酒,二爱好马,三爱他那大荒独一件的银色夜行衣。”无灵边说边跟着穆远川进入暖阁,她在外面冻得脸色泛白,靠近了暖炉才觉回春,脸上也渐渐有了些血色,“也有人说应算上他的紫玉笛,因为紫暖玉乃稀世的罕物,可见你送蓝大小姐那柄紫玉箫,很会投其所爱。”
穆远川淡淡道:“的确是世间少有,太后很是费心。”
无灵觑他一眼,见他言语间并没有对蓝明玉的丝毫留意,莫名有些欢喜,忍不住打趣道,“单看这些行头,不知道的许能将你错认成他。”
“姑娘谬赞了,”穆远川看着无灵,“从前听闻许多姑娘仰慕公子唐止,还未曾见识过是如何仰慕的,今日在姑娘这儿领教了,当真研究得通透。”
无灵一愣,忙辩解道:“我对他没什么研究。是我姐姐最仰慕公子唐止,时常说起,时间一久我便记住了。”
甘北嘻嘻笑道:“姑娘你不知道,在宋国多少人抢着来找我家公子说亲呢,若是我家公子早生几年,恐怕那大荒第一公子的名号未必一定是唐止公子的。”他虽身形魁梧,却生得一副嬉皮可爱的面相,说话时尤其有趣,眉毛抖动得几乎飞入鬓角去。
无灵忍俊不禁,看了穆远川一眼,刚好对上他的目光,忙状似不经意地看向别处,“难怪你们宋国的太后这么器重你家公子,东床快婿看来已是囊中之物了。”
甘北觉出她话里的取笑意味,很是愤愤不平道:“姑娘不知道我们公子的好处,比公子唐止有过之而无不及呢,我们公子武功好,才情好,又通医术,懂经商,而且也比公子唐止稳重得多,若是蓝大小姐了解我们公子,岂会只对公子唐止念念不忘。”
穆远川听他说这些话,不免摇了摇头,自个儿在阁内走了一圈检查一应桌椅器具有无不妥之处,并不很管教甘北说些什么,可见对他向来宠溺了。
无灵却精灵得很,拍手笑道:“原来你们同公子唐止是旧识,难怪说来这么熟稔。”
甘北一愣,转脸望着穆远川,穆远川嗯了一声,应道:“十年前的事了,巧合遇着一段时间,受教许多。唐止爱与甘北开玩笑,甘北到现在都耿耿于怀,难免要数落上几句。”
“哪里耿耿于怀了,早就忘了!”甘北急忙撅起了嘴。
无灵瞧他滑稽模样,忍不住要笑出内伤来,“那公子唐止果真如传闻所言,风华绝代,智计无双吗?”
穆远川静静想了想,道:“胜过我所见的每一个人。”
“远胜你吗?”无灵望着他的侧影,略有些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穆远川笑了一下:“倘若以后你有机会见着他,也会受益匪浅的。”
在遇见穆远川之前,她的确对唐止充满了好奇。但因觉得是两个世界的人,没让这份好奇干扰了生活,不像姐姐那样痴迷。如今见了穆远川,更是对他的好处深以为然,一颗未开蒙的少女心忽然就被他化开了,心里也再装不下对其他人的期盼。无灵抿了抿嘴巴,“今日的宴会便是落梅宴吗?之后可还会设宴?你们要在落梅山庄待几日呢?”
“今日是正宴,后几日还会有些赏梅小宴,九日后我们便启程返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