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七章 杳杳（5）（2/2）

阿五道：“我家姑娘在左近受了伤，听人说这里有个大夫医术不错，便想先来寻医问药诊治一下。”他从背后扶住无灵的肩膀，坚定而有力地给无灵一个支持。

小云远远看见无灵洇出衣裳的血迹，便将收好的衣裳往胳膊上一搭，将大门开了叫他们进来。那大门是几根长的薄木头做的，形同于无，开合的时候发出吱哑的响声。小云边走边说：“你先进来坐吧，我去叫我相公给你看看。但家里没什么好的药材，也没什么可招待的，两位贵客暂且将就一下。”

阿五于是推着无灵进来。

刚开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无灵却紧张出了一身虚汗。她的心情大起大落，现在更是跌倒了谷底，恍恍惚惚不知何去何从，就跟着阿五一道走进来，痴痴地听小云吩咐。小云叫他们在哪儿坐着，无灵就老老实实坐着，也不敢抬头，也不敢乱动。

她听见小云走动的声音，听见小云和隔壁屋子的人说话，听见隔壁那人进来，听见……

整个世界忽然噤声了一样。

那一刻无灵抬头，看到了久别重逢的……穆远川。

她在心里想过无数个重逢的场景，可是无数个场景里，她从没预设过除他们两个之外还有别人。尤其和穆远川并肩站着的那个人，其貌不扬，却当仁不让。无灵从没想过穆远川会娶妻。

而穆远川，他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两年啊。两年之前他就已经消瘦，现在比两年前还瘦得厉害些，也不复当年养尊处优的气质，如今的他更像一个隐士，清心寡欲，毫无波澜，一切都自己动手，他仿佛和土地、自然都很亲近。按理说他皮肤应该被晒得黑些，可是没有，没有黑，也几乎没什么血色，就是近乎苍白的消瘦。料峭的山风吹进来，衣裳都显得空荡荡的。

看到无灵，他只是轻轻地垂下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平视无灵，声音清淡：“唐夫人，别来无恙。”

无灵一时愣住，却无话可说。她等了穆远川两年，甚至还会更久，可是除了身边最亲近的人，谁也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她风光嫁给唐止，看上去是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抢走了大荒一众适龄女子的心头爱，这等好事求之不得，谁会信她只是演一场戏？无灵自诩深情，却连名声上的坚贞都没守住，如今再见穆远川和他建立的家庭，她心如刀绞，却无颜面也无资格质问他为什么娶了别人。

无灵只好用“唐夫人”名头保全自己的尊严，强迫自己把场面周全。她攥紧了拳头，微微笑道：“原来你在这儿。”

小云将无灵的表情看在眼里，又看看远川，道：“原来你们是旧相识？”

无灵道：“算是吧。那时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他身子又差，伤得又重，却没想到现在看起来……大不一样。”

穆远川点头：“小云悉心照料，慢慢也就好起来了。”

小云听他说到自己，一时有些喜出望外，脉脉含情地瞧着远川笑道：“还说呢，当时你病得奄奄一息的，我每天提心吊胆，生怕出去了再回来就见不到你了。我每天都求老天爷保佑，如果他能叫你活过来，可以把我的一切都拿走去换。幸好老天爷听见了，你这么好的人，一辈子行善积德，他舍不得你走。”

小云这些话字字发自肺腑，不是故意说给无灵听的，但有无灵在旁边听着也很好，她很开心有人做个见证。

无灵微微笑着看着他们两个，趁小云抬头凝视远川的时候，无灵假装看窗外，转过头去用力眨眨眼睛，把眼眶打转的泪珠憋了回去，再继续保持得体的笑。无灵说：“多谢你照顾他这些日子。”

小云笑道：“他是我的相公，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呢？”

无灵只好又笑，为自己的失言感到抱歉。

阿五看不下去，将无灵扶到了桌边坐下：“麻烦大夫给我们姑娘看一下，来的路上被荆棘刺中。”

小云便轻轻推了远川一把，笑道：“只顾得说这些话，正经事忘了，你快去。我给你们烧水去。”她说着便去了厨屋里，留下穆远川一人面对无灵主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