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2/2）

她从衣袖里，取出一张歪歪扭扭的白纸：“我也不是去胡闹，是听说冷宫附近，长了一颗枣树，品种与别处不同，格外的甜。没想到，遇见一个疯婆子，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把我给拉进去了。”

“娘娘，您请看。”

姜似练一目十行，看完朱朱那惨不忍睹的字，便递给了崔净。

崔净一打眼：“我的天！”

朱朱：“怎么样？震惊吧！我也万万没想到……”

崔净：“你的字！太丑了！”

朱朱：…… ……

事关重大，姜似练也不逗她了。

“你是说，你过去时，就见那疯婆子，不知怎么的，跑了出来？”

朱朱道：“当时我稀里糊涂的，将看守的侍卫斥责了一通，就让那疯妇回去。她却抓着我，含糊不清的喊，问我什么时候封她做贵妃。我见她实在可怜，怕她被看守的护卫打骂，就送她回住所里去。一路上，她颠三倒四的，说她已经交代了，小皇子趁乱跑出去了，为什么还不履行诺言，封她为贵妃。”

崔净道：“娘娘，冷宫之中，都是前朝的嫔妃，您当日接手凤印，便暗自将许多人都送到了城外的莲华寺安置，剩下的，就是这些实在不能自理的了。”

只能给她们一口饭吃，自生自灭罢了。

“可是，冷宫看守森严，她一个疯妇，怎么可能跑出来呢？除非，是有人故意引她出来寻死。”

姜似练思忖片刻：“难道，这疯妇说的是真的？”

她即刻让人去请谢缜过来。

朱朱既然心存疑虑，倒也是个问话的好手，哄着那疯妇一五一十，说的清楚。

她原是和宁帝的四妃之一，贞妃，因为冲撞了和宁帝，被打入冷宫。当时她宫中，还有一位才人，也一并被驱赶进来。只不过，不出半月，她就发现，这位才人已经有了身孕。

贞妃那时候还没疯，一心想着借着这个孩子卷土重来，把薛才人藏着，拿着体己，从内侍和宫女手里，想方设法给她换些吃食，一时倒也平安无事。只不过，后来，贞妃想方设法派人递话出去，都没能得到和宁帝的回应。

贞妃就渐渐开始疯魔了，对薛才人越发憎恶——她为妃位，都没能怀上皇嗣，偏偏这薛才人才侍寝一次，居然就有了！

谢缜面沉似水：“后来呢？”

朱朱道：“贞太妃应该从那时候起，便疯疯癫癫了。她一会儿说，她把薛才人杀了，一会儿说，薛才人居然生下了皇子！我拿着酥饼，哄了她一天一夜，她最后说了一句，跑了，起火了，人跑了。”

姜似练心有成算，道：“我和净儿看过，前朝时，有一次内廷大火，连外宫墙都烧塌了一半，算上时间，应该就是那次大火。那薛才人既然能在冷宫保下孩子，能在贞妃眼皮子底下，将皇子平安生下，自然不会是什么软弱之辈。照朱朱所说，她趁大火带着孩子出逃，是极有可能的。”

这时候，去冷宫带人的绵绵也回来了，疯掉的贞太妃，撞柱自尽了。

绵绵觉得不对，派人封锁冷宫，一个大龄宫女见跑不出去，也咬舌自尽了。

谢缜敲了敲桌面，三言两语把事实拼凑出来：“在朱朱去冷宫之前，已经有人找上了贞太妃。从贞太妃口中，得知小皇子和薛才人可能尚在人世之后，便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贞太妃。没想到……”

还真的是没想到，皇后身边的女官会闲着没事，去冷宫找什么枣子吃。

谢缜说到这里，都忍不住一晒。

“朱朱救下了乱闯的贞太妃，那宫女趁你离开，便除掉了贞太妃。如此说来，和宁帝遗孤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朕这就派人去找，务必在有心人之前，找到这个孩子。”

如此一查，还有另外收获。当年薛才人冷宫产子，内廷居然是有记录的，这孩子，还有姓名排行，名为谢绎。和宁帝早先，有两位皇子夭折，谢绎排行为三，为皇三子。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找到谢绎，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室。

更有甚者，若是有心人想，谢绎便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若早在之前，刘太后便知道谢绎的存在，哪里还有谢缜什么事儿呢？

对刘太后来说，这孩子的出现，真是及时雨。

雨珠滚落，屋檐下连绵一片的白。

少年看着天色越来越黑，雨势也越来越大，看来，一时半刻，雨是不会停了。再等下去，说不定，雨越来越大，那就更不好走。

本来就比平日晚了，再等下去，就更迟。娘亲一定会担心，搞不好，还会出来接他。

少年咬咬牙，将足下一双半旧的布鞋脱下来捂在怀中，身子前倾，像一只冲进湖中的水鸭子，闯进了雨幕之中。

泥水混着雨水，踢踏踢踏，这一路跑的，除了眼前的水，什么也看不清。好不容易，才隐约看见，一座小院子，以及伸出院门的枣树枝桠。

少年松了口气，推门进去，快活的喊：“阿娘！我回来啦！你看今天的雨，下的也太猖狂……”

少年薛绎的喊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