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2/2)
刘太后命人去请,院判也说,前朝的确有此秘方,在内廷之中广用,只是不敢流传于百姓之间。
刘太后便命人去寻那新鲜东西,果真想要试用一二。
既无所事事,阳信知又请刘太后移步,去水榭赏荷。恰是夜风徐徐,星罗宝阙之时,刘太后心绪渐渐平复,命人划船到湖中心去,支起炙肉的架子,在船上用膳。
正饮了几杯甜酒,刘太后伸了个懒腰,只觉前所未有的畅快,突然间,见那伞盖一样的荷叶中,伸出一只手来,掐了一片嫩荷叶便缩了回去。
新葱一样白嫩的手臂上,还笼着一只碧玉色的镯子!
刘太后大惊,喉咙里嘎达嘎达似的,发生沉闷的吼声:“什么人!抓起来!”
阳信知吓了一大跳,哪里敢耽搁,即刻命人将水榭围了起来,最后,却请来了皇后娘娘。
姜似练一身素衣,未曾配冠服,模样娇俏,如同宫外常见的,十几岁少女一般,无忧无虑。
被阳信知请来时,篮子里还放着夜露未干的嫩荷叶。
刘太后压下怒气,收了心里涌动的惊慌:“皇后,你在此做甚?”
姜似练懵懵懂懂的举起篮子:“我摘了荷叶,想做荷叶裸吃。”
刘太后目光下移,落在她手腕上——她戴的是一只白玉镯,并不是碧玉镯。
姜似练又问:“太后娘娘,您吃吗?”
刘太后闭了闭眼,恨不得将这小儿拖下去,杖击至血肉模糊,方能有一丝的畅快。
不过,在刘太后眼中,谢缜和姜似练早就是两个死人了。
她压下心头的暴虐,冷冷道:“滚!”
当夜,刘太后用了安神药,仍不得安眠。好不容易合上眼,又是噩梦不断,终于,在黎明时分,她在梦魇之中,喊出了那个,十年不曾出口的名字:
“绮儿!”
“我的绮儿!”
谢绮就是刘太后最可怕的梦魇,是她为了权势付出的最可怕的代价。
更可怕的是,她仍然不悔。
梦醒之后,刘太后坐在床沿,披发赤足,浑浊的眼珠忽而转动一下,对准了阳信知。
“那贱婢的墓碑,在何处?去,去找,去给哀家找出来,将她扒出来!哀家不好过,也不许她安安生生的!她凭什么安安稳稳的睡在地下?”
阳信知跪伏在地,不敢言,不敢动,不敢劝,更恨不得听都没有听到。
刘太后立起身来,赤足在地上来回走动:“我知道,我知道,余尧中给她收敛了尸骨,给她埋了,哀家不是说了?这种不孝之女,就合该曝尸荒野,怎么配入土为安?她敢顶撞哀家,敢与哀家作对,忘了自己是从何处来吗?”
刘太后瞪大眼睛,血丝布满了双眼,她指着自己的肚腹,凄厉的喊:“她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啊!”
“我那时处境那样艰难,被人下了药,太医叫我落了,保全母体,我是受了多少罪,硬把她生下来,让她来到这世上!是姓谢的吗?她姓谢的爹搂着别的女人潇洒快活呢!管过我们母女吗?”
“她为什么非要为了姓谢的,跟我作对!”
阳信知跪在地上,抚摸刘太后的脚尖:“娘娘,您别说了,别再说了……”
刘太后仰声大笑:“丈夫靠不住,儿女靠不住,世上唯一不会背弃我的,只有钱财和权势。世人都骂我牝鸡司晨,蠢的是他们!谁会不爱权势?等他们站在我这个位置,会比我做的更狠,更毒!更龌蹉!”
自这日起,刘太后行事越发乖戾,近身伺候的人,稍有不慎,便落得杖毙下场。有一日,连阳信知也挨了一脚,忍着出了内殿,就吐了一大口鲜血。可刘太后一日也离不得他,每日只能忍着疼痛在跟前伺候。
七月底,暑热不曾消退,相反,今年比往年要更热一些,此时正是最热的时候。晋州传来消息,老晋王终于没有能挨过这个夏天,病痛折磨半年之后,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