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醉酒(2/2)
“您怎么不跟着去呢?师娘一个人,多不安全。”
“你师娘说,为师常在沙场,身上戾气重,进寺怕被冲煞,不让为师跟着去。府中大半下人我都派去了,放心吧。”
“昭华寺那么远,回来都明天了吧!”
戚蔚并未察觉自己脸上带了微笑,他喃喃自语:“说来,分别不久,竟有些想她了。”
七七并没听清,见戚蔚出神,赶紧又灌了一口酒,腹中暖意渐渐游遍全身,醉意也有些上头,她拿自己的双手冰着有些发烫的脸颊,恹恹道:“师父,你看什么书呢?”
“山海经。”他答。
脑袋越来越重,她干脆把脑袋放在案几上,带了三分醉意说:“念来听听。”
“酒量差,还不听劝,头疼了吧?”
“嗯!”她推着自己发涨的太阳穴,忍着腹中烧灼:“就是,师父,你这该不会是假酒吧,喝了这么难受。”
“算是吧。”他轻道。
“嗯?”
“你师娘自己酿的。”他顿了顿,又说:“我喝着挺好。”
“那可不,我师娘,哪都好。”她梦呓一般喃喃说道,后来头太晕,居然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戚蔚在轻轻推她:“七七,醒醒,二公子府上派人来接你回去了。”
她于梦中醒来,感觉脖子有些酸痛,原来是没睡枕头,她咂了咂嘴,将口水擦了,拉过推她的那只手枕着模糊不清的说:“我说他刻薄吧!这么久没休假了,都不放我一天……”话还没说完,却又睡着了。
管家在屋里哈腰站着,为难的问他:“将军,这……”
他看着她因饮了酒而潮红的面颊,无奈的挥了挥手:“去回了吧,就说夫人留她一夜。”
“是。”管家深鞠一躬,退了出去。
他再转头看她,少女的肌肤如玉瓷,又染了窗外晚霞,仿佛是画中飞仙。她睡容甜美,他也不好惊扰,他轻轻抽出手,将手里的山海经卷一卷给她垫着头,又用棉被将她裹好。起身离去,想想她半夜可能会醒,于是留下一盏油灯。
跨出书房,对守夜的下人吩咐:“照看着点炉火。”
丫鬟深深一伏:“是。”
书房的门轻轻合上,发出吱啦一声响,她幽幽睁开了眼睛,映着灯火的瞳仁闪耀如黑曜石。她伸手扶着案几轻轻坐了起来。原来是装睡。
她靠着窗,手里翻着刚才那本山海经,人却是在发呆,一个字没看进去,翻了阵书,觉得无趣,又拿过架子上的古琴,放在腿上,她细致抚过每根琴弦,似乎想在上面寻找两分残留的温暖,纤指微动,弦下流音,她拨得随意,并不成曲。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她顿住了,忽然察觉了自己的心思,于是垂眸按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
却又从窗外传来一阵笛声。
她推开窗,外面已是月上中天,居然睡了这么久了?寒风凛冽如刀割着她的脸颊,笛声经风送入她耳畔。
那笛声时而悠扬,时而激昂,时而低吟,时而痛诉。让人听了不禁心情低沉。
她伸出手去承着掌心的月光。心里想这吹笛的人又是为谁忍露立中宵?这样一想,觉得对方也算是同道中人,便复又抚琴,与那人合奏。
她一向觉得自己是个粗人,心里爱好都是些刀枪棍棒,骑射兵法,没想到今日却玩起了文人的酸把式,只是那人的音律造诣俨然在她之上,她开始觉得自己的琴声简直玷污了别人的笛声,遂将琴放回了架子上。
白天未喝完的酒还在桌上摆着,她又倒了两杯来喝,酒已凉透,入腹却是烧灼。
两杯酒罢,笛声停了,将军府的夜又重归平静。她又倒了一杯,竟生出些苍凉之感,感叹人生无知己,独酌无相亲。三两杯淡酒,到底抵不过晚来风急。上好的锦衾,也耐不住五更寒。
今天月色这般好,正适合秉烛夜游,她却只得借着酒劲再讨一段好眠。
谁知道这瞌睡是一点没有,酒劲还不老少,她撑到天蒙蒙亮,实在撑不住,想回家醒酒,她本已走到门口,又觉得该同师父道个别才是,于是向下人打听了师父夜宿何处,下人告诉她,师父这几日睡眠极差,请了宫里御医开了宁神香,他怕师娘受不住,所以这几日并未宿在蔓儿房中。她又顶着一脑袋浆糊直接闯入了戚蔚的房间。房中香气浓郁,一缕残烟自屋中央的青铜香炉中袅袅上升,他卧在烟雾之中,未曾惊醒。
她想起昨日管家交给她的香料,赶紧掏出来想替他续上一些,谁料她脑袋还不清醒,手一抖,竟倒了多半进去。
她懊恼的敲了一下自己脑袋,埋怨自己不该贪杯。
反正倒也倒进去了,再拣出来也是不能了,于是她把香炉盖子盖上,来到了戚蔚床边。
她头疼欲裂,在他床下跪坐着,恨不得拿脑袋撞墙。
“师父。”她轻唤。
他并没有醒,许是这香料作用太强,否则以戚蔚多年在战场睡觉也不卸甲的警觉,早就拔剑削她脑袋了。
她探头找了找,果然在他枕头前面找到一把长剑,她赶紧小心翼翼的抽出来,拿开老远又走了回来,坐在床边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