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光（2/2）
班级迟迟静不下来，甚至愈发愈闹。其实许多人已然不在议论这事，而是趁乱玩闹，可秦翎此刻落入耳里的声音全都自动同化。
他们是不是觉得我成绩太差？
他们是不是认为我是个差生？
不仅打架滋事还不好好学习？
嬉皮笑脸努力合群的样子又丑？
……
他们在笑我吗？
秦翎看着手里皱巴巴的课本，脑袋仿佛有一瞬停止运转。
空气里倏然“砰”的一声巨响。
不知谁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那人拍完桌，不满意似的，又使劲锤了好几下。
班上一下静了下来，就连班主任，也一时没反应过来。
秦翎微微抬头，看见斜前方的韩聿桢。
他没穿校服，半只手插在兜里，就这么懒懒地站在那，仿佛在看街边表演一般随意。
韩聿桢就这么悠悠然地杵着，语气却是大大咧咧的：
“吵什么？”
班里一片寂静。
男生不等回答，转而问：
“班长，你第几名来着？”
班长表情有些复杂，既尴尬又不满，
“……第一。”
韩聿桢又问：“最后一名是谁？”
秦翎额角一抽，手中捏紧纸张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
过了一阵，班上有人回答他，“是秦翎。”
“秦翎是吧？”
韩聿桢扫了一眼全班，嗓门依旧很大，
“秦翎是哪个？”
班上其他人连同班主任都是大惑不解的神情，只将视线统一投向第四组末尾。
秦翎此刻心情无比复杂，又觉着好笑，这人是忘了自己名字？
有那么难记吗？
至少比他名字好记吧？
两人其实就一个过道的距离，韩聿桢转过身，同他安静对视了一阵，
“秦翎是吧？过来。”
那语气不容置疑，秦翎不明所以，却还是走了过去。
韩聿桢却一脸鄙夷，
“你自己过来干什么？把你书也一起搬过来。”
随后不等他反应，韩聿桢又看回班长：
“班长你一个人坐吧。”
“我和他同桌。”
……
……
韩聿桢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成了秦翎的同桌。
班上人头是奇数，韩聿桢班上排第二，倒也合情合理。
这样一来解决了奇数问题，班主任便默许了。
只是倒数第二的女生心情可能不太愉悦就是了。
直至晚修，秦翎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课间韩聿桢人基本都不在教室，秦翎身旁座位一直空着。
晚修，韩聿桢踩着点进来，身上有沐浴露的味道，应当是回去洗了澡。
他坐回位置，满脸烦躁地写起作业。
秦翎找准时机，小声问：“你是不是失忆了……”
韩聿桢写错了字，抽屉里没摸到涂改带，随手便拿了秦翎桌上的，没抬头，
“什么鬼？”
秦翎愣愣道：“你怎么还记不得我名字……”
这下韩聿桢抬起了头，盯了秦翎一会，噗嗤乐了。
“你是不是傻啊？”
秦翎思索片刻，才意识到对方那是在给自己解围，心里不禁有些讶异。
“我发现你很喜欢盯着我看？”韩聿桢写着作业，似笑非笑道。
秦翎：“没有！”
他面上不禁有些发热，老实说自己确实老偷看对方。
开始只是好奇，后面反而成了下意识的动作。
“看也没事，反正长得好看也是给人看的。”
韩聿桢这话说的拗口，秦翎理解后露出无语的表情。
韩聿桢瞧见，笑得更欢。
……
就像一个契机，两人自那后越走越近。
韩聿桢如他所料那般，上课不是发呆就是打盹，考试分数却又漂亮得不行。
秦翎愈发刻苦，理科他看不懂，只得拼了命地往文科那边琢磨。
前阵子的月考，他的年级排名上去了，班级排名却依旧毫无波动。
物理老师在课上评讲卷子，正声厉色地说最后三道题做不对的真该好好反省，特别是那些一个字没写的。
班上一阵哄笑。
秦翎没笑，毕竟他就是一个字没写的人。
他正失落，被身边人猛地推了下肩。
韩聿桢嚼着糖，嘴里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
“你那物理怎么回事？大题你都不会？”
秦翎眼角抽了抽，“学不会。”
“公式你总会吧？”韩聿桢问，“套个公式怎么都写出来了。”
秦翎不愿与他多谈，男生多半有好胜心，哪怕韩聿桢语出无意，可还是让他心底不太好受。
自家长会后，他的自尊心愈发愈重。
有时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却又要苟延残喘。
韩聿桢嘀咕着，一面把自己的试卷塞过来。
秦翎看着前面写着满当当的物理卷，语气带了些情绪，“干什么，别跟我炫……”
视线出现一只手。
韩聿桢打断他，“给我支笔，我教你。”
见秦翎半天没回神，他皱眉，将男生手里的红笔夺走。
秦翎看着对方凑过来，两人贴的很近，对方的呼吸打在自己脸上，跟挠痒痒似的。
“懂了吗？” 韩聿桢偏头问他。
秦翎全程盯着男生骨节分明的手发呆，哪知人说了什么。
韩聿桢认命似的叹口气，嘴里骂着他傻，
“听好了，我再说一次。”
“本子呢？你听课不做笔记的啊？”
“你记我说的每句话干什么？你听领导开会呢！”
……
……
韩聿桢下定决心似的，最后一本正经道：
“不行，秦翎，我得让我同桌崛起才行。”
秦翎不知这人抽的什么风。
从那以后韩聿桢下课不再出去玩闹，而是坐在位置上，同秦翎讲题。
秦翎看过他的字，端正漂亮，当真的字如其人。
开学那会的平头男生叫段思敬，性格大大咧咧的，人也仗义，认识秦翎后整天就想拉着对方逃课打球。
秦翎跟着他和韩聿桢，虽没跟着去瞎闹，但每天过得也算乐呵。
据韩聿桢称，他和姓段的穿开裆裤那会就在一起厮混，调皮捣蛋的事就没少做。
说到这，韩聿桢看向秦翎，有些戏谑道：
“说起来，我第一次看你，还以为你是个好学生。”
秦翎不满道：“好学生又不一定要成绩好！”
韩聿桢笑：“是啊，可是你打架啊。”
秦翎哑了。
“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兄控。”
韩聿桢看着秦翎满脸通红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秦翎觉得自己对上韩聿桢，心里真是百感交织。
他发现对方当真在学习能力上同自己有着云泥之别。
你看他在一副不听课的模样，事实上你问他的，他几乎都答得上来。
秦翎问过他是不是晚间在宿舍学习，韩聿桢只回他一个白眼。
对方长相出众，关注颇多，这是遗传问题，秦翎不在意。
问题是这人还自恋。
好几次，秦翎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揍人的情绪……
他打趣自己的时候恨不得给他一拳。
他帮自己补习那会又心存感激。
这感情当真矛盾得要紧。
……
年底那会年级主任心血来潮的来了场周测，韩聿桢抱着一叠作业班从办公室回来，看见在位置上发呆的秦翎。
秦翎说是发呆，不如说是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韩聿桢，语气里是控制不住的兴奋，
“韩聿桢，我不是倒数了！”
韩聿桢顿了下，随后也笑了，“不错啊。”
秦翎欢喜地不行，站起来想帮他发作业，双手伸出去，示意对方递给他。
哪知韩聿桢愣了，站在那半晌没动静。
秦翎以为对方良心发现，怕麻烦到他，正欲开口，却见韩聿桢叹口气，把那一叠本子放在了桌上。
随后男生往前迈了一步，一把抱住秦翎。
手上还轻轻拍了拍，语气无奈：
“多大个人了还要抱抱。”
秦翎伸出的手还停在那，被对方抱了个满怀，怔住了。
男生轻轻搂了一下，便放开了。
韩聿桢打趣道再接再厉啊小学生，便去发作业了。
秦翎站在原地，他听见自己胸腔那处响起擂鼓般的心跳声，节奏愈来愈快，久不止息。
校服上仿佛沾了男生的温度，鼻尖留着男生熟悉的味道。
他抽了抽鼻子，堪堪坐下。
晚自习的时候，韩聿桢忽然问他，过年去不去旅游。
秦翎想也不想就拒绝。
“谁问你要不要一起去了，”韩聿桢一脸无语，“我是说你家出不出去旅游。”
秦翎家过年是一定要回老家的，年年如此。
韩聿桢听罢嘀咕这么无聊。
“你们家要出去吗？” 秦翎问他。
“对，”韩聿桢眉眼弯弯，“去泰国。”
秦翎没出过国，见他期待都写在了脸上，“这么喜欢？”
“知道为什么冬天去泰国最好吗？” 韩聿桢探身问他。
“为什么……”
“因为不冷啊，你是不是傻。”
秦翎当真不理解这人在兴奋个什么劲。
“你不懂。”
“冬天这么冷，”韩聿桢言之凿凿，“去暖一点地方多舒服啊。”
秦翎见他露出孩童般的神情，不禁笑了笑，心底也记下了这个国度。
某年某月，自己有机会也在冬天去那个地方看看吧。
如果能和这个人一起就更好了……
那时的秦翎看着身旁的人，心底许愿。
身旁男生的眸子亮亮的，眼角的一颗痣格外显眼，阳光洒进课室，韩聿桢整个人被沐进一片金黄里。
秦翎就这么怔怔地望着，
他是我的光。
……
……
“Ladies and Gentlemen:The plane has stopped completely, please……”
男人在广播声中睁开眼，他瘫椅子上，让自己从梦境里完全脱离。
待意识清醒，他侧身拉起窗户的挡板。
太阳刚冒头不久，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突如其来的光亮令秦翎眯了眯眼。
机务人员用中文播报着当地天气，听见“泰国”二字后，秦翎心底某个地方无意识颤了下。
飞机没停廊桥，他走下飞机，将脱下的外套搭在手上，感受着空气里的热浪。
舒服温暖个鬼……
明明热的要死好吗……
秦翎嘀咕一声，跟着人潮大步走向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