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上窥新鬼(2/2)
下一幅壁画里,老虎四脚踏着蛇身,粗壮的大蟒则缠住了虎颈子。这儿没再画出虎肚子里的细节,叶雨初直觉这说的是老虎和蛇相互争斗的场景。
毕竟在虎峒,猛虎和长蛇这两种涵义凶悍的图腾反复纠缠,大有不死不休的意味。
但接下来的画面教她再度云里雾里:
猛虎维持趴着的姿势,被首尾相咬的蟒蛇全部围起。而虎肚子里也蜷缩着一只蛇。
这到底是猛虎吃了蛇,还是大蟒勒死了虎?
看起来……两个图腾都是活的!
雨初想不通,眉尖微蹙,几乎要停在这张壁画前面。突然想起身后还跟着姬云都,吓得冷汗微微湿了后背,暗自埋怨自己太大意。
她开始有些庆幸视力突然变好:否则这些壁画都会被错过,虎峒的很多秘密将永远也找不到答案。
姬云都突然走得快了一点,同她并肩:“覃老太之前同你说了什么?”
“嗯……嗯?”叶雨初收回思绪,“她还是阴阳怪气的。”
叶雨初没详细转述,关于奇怪的算命还有身体烂成鬼之类的话,说了无非是叫她平白担心。叶雨初的心思还放在奇诡的壁画上,哪怕姬云都就在旁边,她也忍不住偷眼去瞄——
“怎么个阴阳怪气法?”姬云都貌似有点感兴趣。
“唔,她问我陈犀在哪里。”叶雨初挑出最无害的部分,“之前我夸海口说要守着陈犀寸步不离,现在没做到。被她看不起也正常。”
一边无心说着,一边强逼自己记下壁画。
新的这幅图更加鬼气森森:只剩下两只粗壮巨蟒,生生缠在高耸的巨树上。蟒蛇下半个粗长蛇身都交缠在一起,愈往下缠得愈紧,庞大得像天然就生在一处。
……交尾?
这个图案的暗示意太多了:古人对性崇拜和生殖崇拜最酣畅淋漓的表现,就是双蛇交尾。看来虎峒的先祖也不例外。
叶雨初立刻联想到丹朱陵耳室里的那座石碑。
上面用晦涩的钟鼎文描述了一场奇诡的嫁娶之事:丹朱迎娶王女犀,本应其乐融融,却莫名其妙惹怒了驩兜、三苗二族,幽禁至死。
不知道这里的双蛇交尾,是不是就暗示那场联姻?
她稍一踟蹰,目光偷偷上移,就发现这副壁画还是有特殊的地方,正是交尾“巨蟒”的头部——乍一看像泡大了般,肿胀不成比例。但明显能辨识出“额头”位置画出的奇异图腾,扭曲盘结,又是“王”的纹路。
这不是蛇头的画法,而是虎头。
双蟒的蛇颈上,生出一对虎头?
虎头蛇?
叶雨初脑中一炸,背后冷汗直冒:只隐隐觉得不对。
有哪里……
一定有哪里,某个很关键的细节,被她们遗漏。
“她为什么突然跑了?”姬云都还在问。
“我不清楚。”叶雨初涩声敷衍,她私心希望姬云都不要再问关于覃老太的事,但如果表现得太明显,那就是此地无银。
她很想唤姬云都一起看这些壁画,因为直觉每幅图里都蕴藏了大量的信息。但是一旦开口,姬云都必然会发觉她眼睛不对劲——正常情况下,人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强的夜视能力!
这根本不像是自己在看,更像是偷偷换上了猫的眼睛……哪怕再幽暗也每个细节纤毫毕现。
双蛇交尾的壁画之后出现了大片空白。大概走了十几分钟的样子,甬道两边都没有任何丹砂壁画的痕迹,而前面又是转弯。
就在叶雨初以为不会再有壁画的时候,即将转弯时偷瞄了最后一眼左边甬道,整个人头皮都是一麻!
“呵!”
“雨初?”她的不正常太明显。
姬云都上前要问,叶雨初弓背弯腰,双臂撑在膝盖上方,清了清嗓子咳起来:“呵,咳!……呼,我有点累,稍微歇一下好不好?”
这副样子很像运动员万米长跑结束时,累得不行自顾自喘气。
“……嗯。”姬云都轻声应了。
叶雨初“喘息不稳”,听起来倒真的像累了——可她自己清楚得很:刚才吓得已经出声,如果不这么说,姬云都绝对会追问到底。
她本以为壁画这种象征意义远超过现实情形的存在,是不可能把人吓倒的。
但是刚才左边甬道这幅壁画,则写实得完全超乎了想象,而且还唤起了她极其不好的记忆。
再联想到现在身处几千年前开凿的山陵之中,叶雨初控制不住背后冷汗直流:如果不是因为线条都是红色的,她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照片!
那是依着常人比例画出来的男性半身像,双臂抬成七十度模样,空荡荡举着。
这幅图比前面粗陋的画技要精湛太多。甚至线条像活了一样,透过石壁都能感觉到画中人无处不在的僵硬感。诸多细节也添砖加瓦:比如为了画出脸部是腐烂的,能清晰看出左颊肉都掉光了,活像被细细剃掉的。
露出了森森牙骨,一直暴裸到耳部。看起来,竟似在咧开嘴诡笑。
半身之下全是刺目的红,像画壁画时刻意泼上了血水。
准确来说,壁画上是摆出诡异姿势,像受过腰斩酷刑后的半具男性尸体。
可叶雨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疯狂地叫嚣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哪怕一直刻意提防,还是生生在姬云都面前大惊失色。
……覃照。
覃照最后在公安局尸检室里的模样,与眼前湘西大山深处墓道里、尘封几千年的丹砂壁画上的形象,诡异得相似至极!
时空交错带来无限的恐惧和颤栗。
覃照的身死以及肢解,再也分不清到底是人在杀人,还是恶鬼作祟。
在壁画面前,奇诡的死亡,又笼上了预言的黑色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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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