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福寺祈神（2/2）

“呸！……能不能有点正经样子？”我啐道。

段容谦支起身子坐起来，敛敛笑容说：“那我说实话。我是到这边来办一件事，顺道来看看你，——如此怎么样？”

他这借口跟李承汜常说的一模一样。总用是“办件事”这样的话来搪塞我。但只要听到这样说话，就表明人家不想让你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说：“我都快烦死了，祈福什么的，最无聊了。”

“我看你跪了一上午呢，这些人也太狠了吧！”他一边揉着我的腿一边说。

“你小点声，这里是寺院，佛祖在上面听着呢。”我指了指头顶，说道。“好歹举头三尺有神明。”

段容谦咧嘴一笑：“我是不相信这玩意儿。佛祖要是有灵验的话，早就让我不做这劳什子太子了。”

我惊诧地看着他，虽然说我也这么想的，但他居然就这样直接地说了出来，而且，这人居然连太子都不想做。

“你那么吃惊地看着我做什么？你不也是不信么？”

“谁……谁说我不信了？我不信，我能到这儿来么？”我有些心虚的狡辩道。

“行了，别装了。我都看见你跪在那儿那表情了，可真逗。”他懒懒地道。

“原来你早就在那儿看着了？”

“我一早就来了，等你好久。”段容谦说着，手上仍旧给我揉着腿，一面又抬头问我：“腿一定很酸吧，看你跪得那么辛苦。”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觉得心里甜甜的，很有种感动。这个世界上，能对我这么好的人，真的太少了。

我正沉浸在微微的温馨和喜悦之中，没想到他忽然就嘿嘿一笑，来了句：“感动了吧？感动就快嫁给我吧！”

我立马浑身就是一震，皱起眉头来死死盯着他：“你这人真是……”

“你还等什么呢，我的小公主？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吧？”他伸出两根手指头来望着我。

我愣了一下，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已经来南晋两个月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没有说话。

段容谦又问：“莫告诉我，你还想着李承汜？”

听到这三个字我浑身又是一震。抬眼望了他一下，又低下头去，绞着手指。

“好……好好的提他做什么？”我小声道，带着些埋怨。

段容谦沉默了一会儿，只是为我揉着腿。过了半晌，又说：“你要不睡一觉？我先出去。”

我摇摇头。他来这儿这一闹，我哪儿还有睡意？

我说：“快到开斋的时辰了吧？”

段容谦说：“要吃的话出去吃，这儿的东西能吃么？”

这话正合我意，出家人的饮食，我向来敬而远之。当下跟段容谦两相商议一下，留了一纸书，就说是到附近的道观里去拜访一位道长，就跟着段容谦出了门。

※※※※※

段容谦还藏好了另一套行装。我们两个换上，一下子又成了两位年轻公子。他好像对永福寺的一花一草都摸得熟透了，领着我没费多少功夫，便从小路出了寺门。

来到淮春城里，我们找了一家酒楼，吃了饭。又出来街上随便逛。我在这里又看见了卖糖人的。当即就想到李承汜那个时候买给靳青的糖人，后来被我抢了去，但又送还到他手中的那糖人。

段容谦见我停住不走了，只呆呆地看着糖人摊，便笑道：“怎么了，想吃那个么？”

我还没答话，他已经笑着摇摇头，说：“还真是小孩子。”一边就走到那儿去买糖人去了。转眼就拿了一只糖人回来。那是一个小媳妇，穿着大红大绿的，头上的红盖头被自己悄悄揭开了，正妙目生花地向外张望。

我望着这新娘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段容谦在一旁，瞧了瞧那新娘子的红盖头，笑道：“好看吧？我买这位新娘子可是有讲究的。”

我白了他一眼：“你最好闭嘴，你不说，我都知道你那讲究是什么。”

我往前走去，段容谦追上来，把“新娘子”送到我面前：“你不吃么？”

我没有理他。

“你既然不吃，那我就扔掉好了。”他说着，竟真要扔掉。

我连忙叫住他：“好好的糖人扔了多可惜？”

“我以为你喜欢，结果买了来，你又不吃，白白的搭了银子不说，还受了白眼。”他颇为委屈地说道，还幽怨地看我一眼。

我看着他那表情，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又板起脸，伸手夺过“新娘子”：“给我吧！这么好看的新娘子，吃了才叫暴殄天物呢。”

我们走了一会儿，发现前方整条路口都被围了起来。守卫的是朝廷的官兵。周围百姓绕道而行，后面的道路，也皆被封住了。一问之下，才知是有皇子在后面的“醉仙楼”上吃饭，所以整条街都戒严了。

我心想：定然不知是七哥还是八哥，也吃不惯寺里的清淡饭，跑到这里来。但也不至于弄得这么大张旗鼓吧？像我这样乔装打扮一下多好。

我们只得拐到旁边的路上去。

正走着，忽然从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哭声。然后是守卫的冷酷的叫喊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彪形大汉，满脸络腮胡，正哭闹着跟一个守卫的士兵嚷着什么。

奇怪的是，那大汉明明已经成年，却举止言语全然如一个五岁小孩。一直哭喊着“你赔我！”，这种撒娇一般的话，从这样一个虬髯大汉口里喊出来，当真是古怪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