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2/2)
“啊——”声声痴笑陡然化为一声嘶吼,掺杂着悲愤与懊悔,让人听了无不动容。
她扬起脸嘶吼,早已血泪盈襟,只觉得心中有万刀千剑相刺,懊悔悲愤难诉,“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在了棺木上。
一众哗然。
“菀妹,”她伸出手,轻轻抚摸那早已面目全非的人,喃喃地呼唤爱称亦如当初。
可惜再也不会有那个软糯带着依赖的声音回应她,叫她一声子沁。
她好悔。
好悔那日推她倒地,对她说了绝情之语。
好悔背弃诺言,把她弃之不顾。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卫菀爱她更甚于她,而她更是不能没有卫菀。
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棺木中,那悲切的痛哭令人闻之绝望。
“这是我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荷包,你可喜欢?”
“我听人说,若是爱慕一个人,便会时时刻刻想着她,便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喜,你便欢,她忧,你便愁。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人,我也以为,我或许这辈子再难遇见。”
“我今夜辗转难眠,皆因我心有所属而不得。那个不得之人,便是你。秦子沁,我心悦你,你同否?”
“秦子沁,”她仰头晒着阳光,“我真快活。”
“以后,天高地阔什么地方不能去?我都带你去。”“真的?你可不许骗人!”
“秦子沁,你说要带我去浪迹天涯,如果你食言,我就拿个写了你名字的娃娃,天天给你扎针。”
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
她两世为人,前世已经淡薄如烟,这世本以为要孑然一身,老天却让她遇上了她,幸得所爱,两情相悦。
曾经,她是那样的欢喜,想起她便喜悦得转辗难眠,拥她入怀更是心软如水。
她欲把一生交付于她,而她,却食了言。
她回忆起那双满是悲伤的眼眸,和她伤心欲绝地把桃木牌扔在地上的样子。
“自此以后,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人人须得敬着的皇后。我便继续做我的一介庶女。真情假意也好,姐妹情谊也罢......”
“我只愿,以后与你毫无瓜葛......再不相见。”
那一字一句的离别之言犹在耳畔,令她痛入心扉。
那个叽叽喳喳憧憬着浪迹天涯的人儿,再也不会回来了。
终究与她,再不相见。
她做的所有,只是为了让她活着,安乐度完一生,此刻,她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你做什么?”大夫人瞧见她脱下了身上的嫁衣,盖在了棺木中,抱起了棺中人,惊呼出声。
那红色的嫁衣掩盖了尸身,被她抱在怀里。
秦子沁对她的质问充耳不闻,只捡起剑一步一步往外走。
众人都吓得四散开去。
只有卫二老爷,挡在了她的面前。
卫二老爷眼睛略微红肿,伸开手臂拦住她的去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嘴唇嚅动,“小五已经过世,死状惨不忍睹,你要她不能安息,暴于烈日之下吗?”
“呵,”秦子沁冷笑一声,对上他的眼睛,她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双眼如同一滩死水一般毫无波澜,让卫二老爷不由一愣。
“让开——”秦子沁张开嘴,鲜红的血滴落在了手执的剑上。
她抬起剑,目光所及之处人人退步。
“谁若挡我,刀剑无眼。”
卫二老爷踉跄地退后跌倒在地,他想起,那样的眼神,他也曾在念儿的身上看到过。
秦子沁无视周遭的目光,一步一步朝听竹院走去。
听竹院的门口,卫莹还站在那里。
看着秦子沁无视她,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忍不住追了两步。
“为何?”卫莹颤声道,“为何你倾心于她?”
明明,我早于她认识你,为何你倾心于她,而不是我?
终究,她还是未能问出口。
秦子沁顿了顿,没有回头。
“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她淡淡道。
卫莹看着那个红色的身影翻墙没了踪影,跌坐在地,怅然若失。
曲南衣已等候多时。
她看着秦子沁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眼眸一缩,拦住了她上马。
“你再也不顾秦家了吗?”曲南衣看着她,“她已经死了,你便不能放下吗?”
“不能,”秦子沁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答应入宫,不过是为了保全她。”
所以她死了,你便再也没有了顾忌?曲南衣心中苦涩,她们只不过相识一年不到,却抵上了自己与她相识的十年。
“好,从前你救过我一次,这次我便还给你。”曲南衣艰难道,“他叫我拦住你,我不拦你。”她松手,放开了缰绳,默然地看着白马飞奔而去。
“去堵住卫家人的嘴,”她朝身后淡淡道,“照计让准备好的人进宫。”
从得知卫府着火,卫菀身故的那刻起,曲南衣为了以防万一准备了一切。
即便她希望这一切,都用不上。
若她要的是自由,她只能帮她这么多了,曲南衣有些恍然,她终究又变成了一个人。
在误了吉时的半个时辰后,安伯侯府的喜轿沿着朱雀街一路进了宫,仿佛那个小插曲没有发生过。
秦子沁靠着曲南衣准备的东西,出了长安城。
她来到了鹿鸣山,来到了当初与卫菀定情的地方,她想把她埋葬在此处。
秦子沁跪在地上,用手一点一点挖着土,直到两手鲜血淋漓,她也无动于衷。
只听耳边一声轻笑,她缓缓地停下动作,看到不远处站了一个黑衣男子,半张脸带了面具,静静地看着她。
那男子气息阴沉,深不可测,秦子沁握紧了放在身侧的剑,冷冷地看着他。
“你对她,居然情深至此。”那男子淡淡道,一步一步走进。
秦子沁执剑想要起身,鼻尖闻到一股药香,不由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咳咳,”她咽下口中的血腥,“林朔。”
林朔脚步顿住,“我倒是小瞧了你。”
他走到那具被红衣包裹的尸身边,蹲下身,伸手掀开了红衣。
“住手,”秦子沁向他挥剑,却见他一拂袖子,一股极强的劲气将剑打飞,连带着她也被波及。
秦子沁趴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撑起身子,抬头看到他的动作不由瞋目裂眦。
林朔运气粉碎了尸身,看到她那副样子不由快意,“你真以为,这具尸体便是你的心上人?”
秦子沁心口一窒,从知道卫菀身死,她便失去了理智,此刻被他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她看向那被粉碎的尸身,卫菀身体里有蛊虫,为何这具尸身没有蛊虫的影子。
她心中狂喜,“咳咳,这不是她,不是她。”
她的卫菀,没有死。
却听那人又道,“她虽未死,却心已死,才会假死遁走,瞒天过海。”
秦子沁心中苦涩,想起最后一面,卫菀悲痛欲绝的模样,沉默不语。
她不会再原谅她了吧,但只要她还活着,便好。
“她现在在我的手里,”林朔看着她,“你既然能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我是五皇子的人,也一心要找到千机图的宝藏。”
秦子沁一颗心提了起来,“你要利用卫菀开启宝藏,咳咳......”
“你很聪明,五皇子要夺回皇位,这笔宝藏缺一不可。”林朔看着她,“世人不知,即便千机图找到,缺了林家的后人也无法开启。可是,也不是随便找一个后人就行了,要配合心法淬炼身体,方能祭祀开启宝藏。”
“那人需得心甘情愿修炼心法,五年后,便能以身祭祀,开启宝藏。”面具下的他看不清表情,“这五年,她会一点点忘记心中挚爱,以最干净的心祭祀,以刀割腕,血流而尽,宝库方能开启。”
“你,咳咳,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要你尝到求而不得,我要你痛不欲生。”林朔定定地看着她,秦子沁感觉到了周身的寒意。
秦子沁聚气奋力向他扑去一掌,却被他打到了石头上,哇地一声吐血在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上的药香,让她内力无法运转。
林朔向她走进,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剑,剑光一闪。
“啊——”
山林的鸟因为这一声惨叫扑腾四散。
秦子沁躺在地上,颤抖着手,额间的发被汗浸透,咬破了嘴唇。
“我挑断了你的手脚经脉,”林朔低着头看着她,“自此以后,你就是一个废人。”
“当年若不是那个人的出现,怎么可能把师姐从我身边夺走,”林朔冷声道,“我瞧见你,便觉得你与那人像极了。”
“这还不够。”他伸手在剑上划破了手心,捏起她的下巴,手心里的血滴落进了她的嘴里,“我便要你尝尝,与我一样,想起心爱之人,便肝肠寸断,浑身如万虫咬噬的滋味。”
“五年时间,即便你找到她,她也忘却了你。而你,看见她的每一刻,都会肝肠寸断,如同万虫咬噬。”
林朔起身,“我等着你,找到她。”
秦子沁只觉得头晕目眩。
她看着掉落在不远处的荷包,那是卫菀一针一线为她所绣。
她想伸手抓那个荷包,那只手却怎么也动不了。
如今,她已是一个废人。
她虚弱地喘着气,视线越来越模糊,恍惚间看到一只手捡起了那只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