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之日(2/2)
陈礼文悻悻的收起了后面要问的话,缓缓举起杯中的酒,和陆钧的酒杯相碰之后,一饮而尽。
几杯之后,陈礼文又恢复了自然潇洒的神态,两人论起会试中所做的文章,宾主尽欢,果真一直到快日落时,陈礼文才带着那匹绸缎,摇摇晃晃的离开了陆钧的住处。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漫长的等待,每个会馆里都安排了相识的人去礼部探听消息。到了二月二十七日,举子们紧张的聚在厅中,也有人亲自去了礼部贡院外面,和那些想第一时间看到皇榜的举子们一起等待着。
夜间打了二鼓,也就是二更时分,贡院外面挤着的举子们已经等得不耐烦,开始嚷嚷着要求放榜,还有不断有人将瓦片砖头往里面扔。里面的试官不堪其扰,命人出来对众人公布道:“再有半个时辰,就贴榜了!”
外面的人群陷入了暂时的安静,然而还不到半个时辰,礼部大门一开,几名差人骑着快马冲出了院子,朝京城中的各个会馆奔驰而去。就在此时,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开路,两名官员将盖着礼部大印的会试“正榜”张挂在了礼部外面的墙上,就是这一张榜,决定了这些士子们的命运。
官差高举着灯烛,将那张榜照的通亮,顿时,有人放声大笑,有人却掩面哭泣,也有人愤愤不平的破口大骂,读书人的斯文一扫而空。毕竟,考中的人少,落第的人多,士子们不满的嚷嚷着,要领自己的卷子看,却被持着兵器的兵士一声怒喝挡了回去。
紧张的等在会馆中的士子们,一听见外面马鸣就一哄而起,冲到院中将报喜的人团团围住。吓得那人大叫起来:“各位莫急,喜报都在这里!”
大部分士子都恢复了理智,往后让开,让报喜的人掏出一封封写好的喜报,宣读起来。此次会试,共录取了进士二百九十一名。那人拿起第一封,打开看后高声问道:“陆举人讳钧的……你的喜报到了!”
“洛陵县,陆钧陆老爷……是哪一位?!”
一句话问出,下面竟然毫无声响,没有人回应。
皇城的寂静,永远带着一分让人不安的神秘莫测。陆钧看着眼前这名熟悉又陌生的老者,四十年为官,其中一大半时间都在京城度过的陆睿涵,即使隐居蒙兴山中的时候,他身上也深深地印着和他从这座古城中染上的,与这座城池相似的气质。
他和陆钧二人所在之处,却是陆钧之前从来也没有想到过的地方。这里阴暗,不,可以说是阴森,四处没有一丝声响,却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让陆钧胸中作呕,喘不过气来却又不敢呼吸,周围冰凌而潮湿的空气似乎正在凝结成霜,一点点让人从里到外冻成了冰。
陆睿涵穿的是一身便服,已经年逾古稀的他看上去还是十分硬朗,他坐着这间狭窄的房间中唯一一把椅子,陆钧则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陆睿涵不开口,他也静静站着,没有说话。
过了半天,陆睿涵抬起眼来,瞧了瞧陆钧,忽然抚着胡子笑了起来,屋子里回荡着他沧桑嘶哑的笑声。
陆钧毫不畏惧的看着陆睿涵的眼睛。就是这位老人,在许多年前改变了蒙兴陆家默默无闻的命运,他曾经登上权力的巅峰,却又被人赶了下来,但是他从来没有甘心过,也没有停止过寻找新的机会。
如今,他再一次回到京城,又成为了那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人。陆钧忽然有些好奇,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会让无数士子耗尽一生的精力和心血去苦苦追求呢?
陆睿涵见陆钧仍然面无表情的站着,他的笑声渐渐收敛了,屋子里刚要重新陷入寂静的时候,陆睿涵忽然开口问道:“陆钧啊,你想不想知道你的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