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家人的惴惴（2/2）

赖老嬷嬷却不肯就此罢休，气哼哼地道：“你听听她都说了些什么！”

颜欢很想说：你做得凭什么我就说不得？！可她到底害怕会被老嬷嬷下令沉潭白死一回，只得死死咬着牙，把满肚子更加恶毒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赖三爷则抱着赖老嬷嬷的膝盖苦求道：“那到底是她亲娘，她心疼她的亲娘，也是她的孝道。娘只当看在我的面上，饶她这一回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娘要打要罚，就打我罚我吧，如今我也只有欢姐儿了……”

虽然那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叫人看不到赖三爷此刻的模样，可他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悲音，不禁叫颜欢猜测着他是不是真流了眼泪。

看着跪在赖老嬷嬷跟前的赖三爷，颜欢心头一阵五味杂陈，只觉得果然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那赖三爷到底是赖老嬷嬷亲生的儿子。看着这已经成年的儿子抱着自己的腿落泪，赖老嬷嬷心里也不好受，高高举着的拐杖不由丢了开去，却是推开赖三爷就呜咽了起来。

“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哟，竟生了你们这些孽障！”

台阶上，几个儿媳妇相互对看一阵，最终还是大奶奶首先站了出来，扶着那掩面哭泣的赖老嬷嬷一阵温声安慰。

赖二媳妇却是一贯的没什么眼色，虽然她也上前安慰了老奶奶几句，不过三房的事情，到底没有“欢颜为什么被革出府”这种事，更关乎他们二房的利益。

“欢姐儿也是，”她扭头责备着已经远远逃到院门边上的颜欢，“还不快跟老奶奶请个罪？！”

又问道：“这好好的，怎么就被撵了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府里知道你娘离家出走的事了，还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

颜欢立时明白到，赖家人担心的，不过是赖家在国公府的名声罢了。

顿时，她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冷笑。

她这里冷笑着还没有答话，赖老嬷嬷那里就又生了气，拿着赖四媳妇刚刚递还给她的拐杖又是一阵用力杵地，一边骂着赖三爷：

“都是你！早说了这种女人娶不得，偏你被那狐狸精迷了眼，竟非要娶这么一个败家精回来！闹得家宅不宁不说，如今又带累到家里的名声！你不为你自个儿想，也该为你兄弟子侄想想。若叫府里知道了这种事，我们一家子还有什么脸面再在府里当差？！偏你放着正经差事不错，倒整天到处去寻那女人。那种女人，你还找她做甚？！还不赶紧一封休书休了了事！”

又扭头瞪向颜欢。

“真是什么鸟儿下的什么蛋！还不快说，到底因着什么事，才叫你被人撵出来了？！”

颜欢有一肚子恶毒的话想要用来骂人，可她也知道，那些话她只能说一遍。第一遍，可以叫作她是“一时激愤而失口”；说第二遍，赖家就可以光明正大扣她一个“不孝”的名头了。到时候，就算赖老嬷嬷下死手，令她“暴病而亡”，别人也说不出个是非来。

她略一低头，心里就有了个主意，便又抬头冷笑道：

“府里老太君倒是有心要留我下来的，可二爷说我心大，非跟老爷说留不得我。我想着，这句‘心大’未必是说我……”

她意有所指地看看老太太，又看看赖二，冷哼道：“我是被谁带累的还不知道呢！”

果然，赖老嬷嬷被她看得神色一紧，立时也扭头去看赖二。

赖二的神色也是一变。他是府里的二管事，许多外头的人求到府里的事，经他手时，他总能落下一点好处。虽然这是常情，可到底也是犯忌讳的事。

他不由偷眼看看老太太，然后又低头看向依旧还跪着的赖三爷，心里则在盘算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那些事都推到这个兄弟身上。反正他女儿都被撵出来了，做爹的不干净也属正常……

赖三爷则呆呆跪在那里，看着一副神魂不守的模样。

赖老嬷嬷顺着赖二爷的眼看向赖三爷，却是这才发现他竟还跪着，便又杵了杵拐杖，冲颜欢喝道：“你个不孝女！没看到你爹还跪着？！还不快把他扶起来！”

颜欢看看四周，这才发现，此时的院中，除了赖家这几位主人外，并没有一个下人在。

她扁了扁嘴，只得十分不乐意地上前去把赖三爷从地上拉了起来。

既然已经做了好人，她一向是要把好处给落全了的。于是她又殷勤地帮着三爷掸干净了膝盖上的尘土。

等她把三爷给整理好了，再抬头时，就只见赖老嬷嬷等人居然都已经回了屋里。

这般远远的，她都能听到，赖老嬷嬷正和赖二在屋里争论着什么。

她转了转眼珠，觉得此时正是跑开的好机会，便假装关心三爷的模样，不着痕迹地扶着三爷从赖老嬷嬷的院里退了出去。

等赖家那几位想到再找她来问一问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时，却是这才发现，这“父女”二人都没了踪影。

好在此时赖四爷下差回来了，给赖家人带来了更详细的消息。

而，据赖四爷的说法，似乎是国公府里诸人也不知道“二爷”为什么会突然对他一向恩宠有加的“欢颜”发难。再说起之后“二爷”劝老爷整肃府规的事儿，赖老嬷嬷不禁更加相信了颜欢那最后的一点暗示。

一家人揣测着，惴惴不安着，此时早忘了那个被莫名撵出府来的“欢姐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