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二)(2/2)
“你这样的替重阳开脱,无非是重阳也有你的把柄而已。” 孟玄宝心中仿佛早有成算,瞥了一眼赵光义后,冷冰冰的说道:“你在火场中救了重阳,怎能没有发现她身上和刺客一样的文身?你不说出来,无非是因为重阳知道了你和柴郡主早就相识,并且心中互有情愫;只可惜我这妹子好像也看上了你,故意将事情告知潘龙,想利用那个傻小子将生米熟成熟饭后断了你们的念头。我再问你一句话,在回京的那个晚上,是谁在无佞府前等你?”看了六郎有些愕然的表情,孟玄宝更加得意了,他微微一笑道:“你不说也无关紧要,一会潘龙和柴郡主上殿的时候,一问便知。”
起初重阳还合计着只要孟玄宝不拱出自己,说不定还能寻个机会悄悄的放了他,却没有想到此人竟然如竹筒倒豆子一样,连自己同他讲的私房话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出来,顿时觉得自己象一个在大庭广众下突然被剥得精光的人,难堪得无地自容,头 “嗡”了一下胀得老大,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恍惚起来。孟玄宝还不依不饶的继续说:“重阳的肩头就纹着我们大蜀的三足乌,赵光义你敢让她当场验看吗?想当初你用奸猾的诡计挑拨大蜀宗亲,害的他们兄弟阋墙,你坐收渔翁之利,现在让你也尝尝被亲人出卖的下场。”
一霎那间,偌大的宫殿里里外外一片死一样的岑寂,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只听见从外面轻手轻脚的进来一个小太监,小声说:“皇上,潘龙和柴郡主在殿外候旨,皇上是不是传他们上殿?”一听见潘龙和郡主已经到了殿外,重阳这才从惊怔中唤醒回来,她瞥了一眼六郎,只觉得六郎目光如刀似剑地盯着自己,不由低下头,心想:“六郎现在一定恨死我了。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情的时候。这里的情形他们二人尚且蒙在鼓里,如果有一句话说的不对,恐怕我们几个今天谁都活不了。不行,不能让他们就这么上殿。”正思量见,只听见赵光义面无表情的说:“传他二人上殿。重阳和杨延昭,你二人退下,暂到一旁的偏殿候旨。”重阳六郎心中顿时明白,赵光义是怕他们四人当殿串供,六郎暗中叹了一口气,无奈之中只得起身行礼。当他正准备随着接引的小太监去偏殿时,一扭头却发现重阳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膝行几步后,付地叩头颤声说道:“父皇,女儿长在深宫之中,平日极难出得宫门,怎会同宫外的逆党勾结?从小皇后就教导儿臣‘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傲言’,我又怎会去打听一些宫外的流言蜚语;杨将军救了儿臣的性命,儿臣心中确有感激之意,但是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这个贼人居然说我。。。” 重阳满面通红,羞得说不下去,又低下了头。忽然,重阳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也不等赵光义发话,手一撑地站了起来,仰着头,咬着牙说:“他不是口口声声地说儿臣肩上有三足乌吗?今天儿臣不这样作,恐怕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说着,重阳竟脱去了外衣,又一把扯开了自己中衣领子,露出了雪白的双肩。看着赵光义一幅惊愕的表情,重阳低下了头,只觉得周围的侍卫们目光如火的盯着自己,于是又羞又怨地说道:“父皇明鉴,儿臣的肩头哪里有什么三足乌。我贵为一国的公主,今天居然让那个小人这样当殿侮辱,不死难以明我志。”说着未等众人明白过来,重阳已经纵身向柱猛地扑身撞过去,六郎大惊一下,来不及细想,一个箭步飞身出去,将重阳拦腰抱住。
“杨将军,你救了我一次就够了,这次你还管我做什么?”重阳见六郎将自己紧紧抱住,脸一下子红了,眼中也闪出惊喜的光,但又随即想起自己是要自尽来着,演戏还需演全套,于是轻轻的推开了六郎,泪如珠线,掩面唏嘘着又道:“父皇,您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儿臣虽然愚钝不肖,但是平日里连一只蚂蚁都是不敢杀的,又怎么作出这种天良丧尽的事情?我的生死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只是辜负了皇后娘娘对我养育之恩,此恩也只能来世再报了。”说着说着,不知道那句话还真的触动了重阳的情肠,重阳突然伏地恸号一声,热泪长流,说道:“父皇您就让孩儿去死吧,有失皇家颜面,我真是死有余辜的……”
赵光义见重阳要触柱自尽,‘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看见被六郎拦住,这才松了一口气,又见重阳哭得凄惶,只觉得一股又酸又涩的口水涌上来,眼泪已夺眶而出。他像石头人一样呆呆的坐在原处,听着重阳撕心裂肺的哭声,突然想起那年重阳节,自己刚刚随着大军出征回来,就听说玄漪为自己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当时自己兴奋地连盔甲都来不及除下,就一头扎进了产房。看着襁褓中酣睡的小儿,自己当时说什么了,噢,自己好像说:‘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象你一样漂亮。我一定要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是门外的母亲却不这样认为,她跺着脚,不满地说:‘产房血气重,他怎么就这么进去了?那个女人真是会狐媚!’。。。
想到这儿,赵光义不禁长叹一声:“我已经对不起她的母亲了,难道今天我真的要逼死自己的女儿。”“皇上,”这时,丞相赵普小心地走到他跟前轻声叫了一声,见他不应,赵普斟酌地说道:“皇上,事情很明显了,明明就是这个自称孟玄宝的人假冒前蜀皇亲,妄图离间皇上和公主的父女之情,实在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呀!”赵光义抬起了头,脸色苍白得像月光下的窗户纸,没有应声,只是扫了一眼站在赵普身后的八王。
今天事情的发展也大大的出乎了八王的预料,他只知道郡主钟情于六郎,确没有料到中间还有这么几出戏,那个孟玄宝口无遮拦,存心就是想将这一干人通通拖下水。现在皇上已经觉得有失颜面,如果就让他就这么说下去,保不齐他还会说出什么惊天的大事。天威难测,如果到时候他再迁怒于郡主。。。八王想了想,也试探着说到:“皇上,侄臣觉得丞相的话有理,什么纹在身上的三足乌,我看纯属子虚乌有。重阳公主和昭平郡主都是皇家千金,怎会向这个孟玄宝说的那么不堪,请皇上明鉴。”
“明鉴?”赵光义阴沉着脸扫视了一下众人,心里也明白,这个案子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继续问下去了,于是他傲然仰了仰身子,径自走下案边,来到重阳身边,大声说:“二位爱卿言之有理。这个孟玄宝纯属一派胡言,来人,将这个孟玄宝打入天牢!将他舌头割去,让他胡说八道!”赵光义一边愤愤地说,一边弯腰扶起重阳,轻声安慰道:“重阳,今天朕让你受委屈了,快起来。”说罢,赵光义看了看有些尴尬地半跪在重阳身边六郎,想了想,继续说:“延昭,你先送公主回寝宫吧。朕今天也有些累了。朕要移驾丰宁斋,传潘龙,柴郡主去丰宁斋见驾!”